“咯咯……說的就是。”
“我說你們幾個老娘們兒,在這念秧兒呢?我們家心語才今年才十五呢!”一個穿著灰色襖子的中年女人叫罵道,語氣潑辣。
這是詹心語他媽王檣,隨後看向程開顏二人和顏悅色道,“回來了小顏,再不走了吧?。”
“是啊,王姨。”
這時屋裡做菜的徐玉秀聽到兒子回來了,連忙跑了出來。
此時她還拿著鍋鏟,就這麼倚在門框上怔怔的望著他,顫抖的喊道:“開顏!”
“媽!”
程開顏看著眼前這個係著圍裙,手持鍋鏟的女人,靈魂深處的熟悉讓他不由自主喊了聲。
他走上前去一把抱住徐玉秀。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徐玉秀反手用力摟住兒子的背,眼眶紅彤彤的,晶瑩的淚水在裡麵打起轉來。
“沒事了,你看我不是好著呢嗎?”
程開顏扶著母親的肩膀拉開一些距離,用胳膊比了個展示肌肉的樣式。
“得了吧,你這細胳膊細腿的,跟女兒家家的還嬌貴些。”
徐玉秀嗔怪的拍打他肩膀一下,但又擔心打疼了,就仔細瞧著他的神色變化,“進屋進屋,菜已經做好了,飯還要等一會兒,買了你愛吃的全聚德烤鴨。”
徐玉秀抬手用衣袖抹了抹眼角的眼淚,隨後看到兒子聽到的烤鴨眼睛頓時一亮的樣子,又樂不可支的說:
“嗬嗬……還記得你這個臭小子當時入伍的時候,給你買了個烤鴨腿抱著啃,結果忙著吃烤鴨去了,都沒看到我叫你,真是個貪吃的臭小子!”
程開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有這麼回事。
記憶中入伍時,徐玉秀給他買了隻烤鴨路上吃,列車裡他正抱著烤鴨啃,母親跑過來在站台上衝他喊,但沒聽到。
身邊一起入伍的人說:“程開顏程開顏!快回頭你媽在喊你呢。”
等到他回過頭看去,列車已經走遠。
那時候想的是,以後又不是看不到,沒想到一晃時間,整整四年都沒再見過一次。
更沒曾想前身因為抓捕特務,中槍倒地沒撐住,直到程開顏這個來自四十年後的靈魂附體,這才活了過來。
現在想想,也不知道前身會不會因為貪吃那一口烤鴨,而錯過和母親的最後一麵呢?
應該是會的,因為這具身體已經給出了明顯的反應。
交給我吧,會帶著她老人家過上好日子的,程開顏心想道。
……
“快進屋吃飯,小語你也一起過來。”
母子見麵,寒暄一陣,大夥人也散了,各回各家吃飯。
程開顏跟詹心語,就被母親拉到廚房裡。
這間由耳房改造的廚房麵積不大,大概十個平方。
頭頂一顆昏黃的鎢絲燈吊在房梁上,裡麵一個小灶台的對著窗戶,中間一張紅木四方桌,幾張板凳,角落裡烏壓壓的放著一堆蜂窩跟木頭。
“顏哥哥我就扯一根鴨腿行不行?我媽叫我回家吃飯了。”
小姑娘豔羨的看了眼桌上豐盛的飯菜,語氣弱弱的說道。
“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程開顏笑了笑,沒當回事。
兩人坐到桌上,上麵四菜一湯,分彆是全聚德烤鴨,京醬肉絲兒,盒子菜。
還有一碟炒肝兒這是老北京人少不了的,最後一碗吊梨湯。
“那我扯一根就走了哈,明天再來找你玩,就不打擾你跟徐姨了。”
“嗯嗯。”
小姑娘扯了一根滋滋冒油的鴨腿塞嘴裡,嘴裡哼著小曲回家了。
過了一會兒,徐玉秀端著兩碗飯走了過來,詫異道:“小語怎麼走了?開顏快吃吧。”
“嗯走了,謝謝媽。”
程開顏接過碗筷開吃,一塊鴨肉卷著餅蘸醬塞進嘴裡,鮮香四溢比後世的強多了。
最近好像二次發育了,飯量特彆大,跟個無底洞似得。
對麵母親徐玉秀解下了圍裙,雙手放在桌上撐著秀美的下巴,靜靜的看著程開顏吃飯的樣子,目光中帶著笑意。
隻要看到孩子狼吞虎咽的吃著自己做的飯菜,這是每個母親都會高興的。
“開顏跟媽說說這幾年在部隊的事情唄,媽很好奇。”
徐玉秀目光溫柔的看了會兒,忽然開口問道。
“那其實也沒啥……”
隨後他就一邊吃飯,一邊講在部隊文工團裡的事情。
比如每天的訓練,彈琴,然後到各個地方去演出。
有時候還連續幾個星期在部隊裡連軸轉,和軍人比,是不太辛苦的。
還講到文工團裡的女同誌,她們大部分都不是專業的,沒怎麼經過專門的聲樂訓練。
就比如有個來自農村的姑娘,有個天生的好嗓子然後就被人送到文工團裡來了,屬於是能唱就行。
那時候文工團還有個排練室,除了訓練之外,有時候還有來自上海的女孩擅長英語搞了個專門的英語學習班。
徐玉秀聽完兒子這幾年的經曆,還是覺得自己從小教他彈琴是對的,在文工團裡有個一技之長。
她隨後又問道,“挺好的,我聽彆人說部隊裡二等功是必須分工作的,你怎麼回來了,是部隊領導把你分回家來了?”
“其實不是,我拿了退伍金就回來了。”
“什麼!”
徐玉秀頓時拍桌子站起身來,氣不打一處道:“那豈不是沒工作?!沒工作怎麼行,你這孩子能分工作你不分,非要跑回來當個無業盲流,要學曆沒學曆,要能力還沒能力。
這年頭能找個工作就不錯了,你又不是知青,人家街道辦的也不會像安排知青那樣,來安排你的工作……”
這年頭據說有一千萬的待業青年,尤其是知青返城之後,待業青年就更多了,光京城就有四十萬!
街道辦門口每天都排著長隊,知青們追著問,領導!什麼時候有工作啊?
就拿徐玉秀知道的,她們學校裡,一個老師家的孩子回城之後找不到工作,托關係找了個掃大街帶編製的工作,一個月二十幾塊錢,還說就這工作都有人搶破腦袋呢!
“媽,你就彆操心了,我心裡有數的,我打算考大學,不要揀了芝麻丟了西瓜。”
程開顏看著她逐漸嚴肅的神色,忽然有些頭疼。
徐玉秀眼中帶著懷疑,自己兒子自己門清,左右不是個安分的主兒。
不過為了不打擊他,徐玉秀隻好鼓勵說:“那行,媽過兩天給你找一套教材,你小子好好努力。
西廂房的趙瑞雪考上了北師大,人家現在可是乾部身份,媽也不說你考個什麼清華北大,你考個像模像樣的大學就行了。”
“成!”
程開顏點點頭,聽到趙瑞雪這個名字,記憶裡冒出個紮著麻花辮的俊俏姑娘來。
趙瑞雪名字好聽人也漂亮,打小就是胡同裡一朵花。
這姑娘讀高中的時候成績就很好,沒想到下鄉當了幾年知青,還順便還考上了北師大,這種毅力還真是不得了。
“退伍金呢?”
這時,徐玉秀冷不丁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