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意外,是巧合,還是它的基因產生了未知的變異?
為了弄清楚原因,也為了杜絕隱患,他向吳博士發起了問詢。
然而,老實人問錯了人,正常人的思維怎麼可能乾得過披著人皮的科研魔鬼?
亨利:“它挑食?”
“是的,博士。”研究員道,“它隻吃獵物的肉、腦、心臟和肝臟,其餘部位不吃。”
不像另一隻,或者說,它不像任何一隻食肉類恐龍那樣會不挑嘴地將獵物全部咽下,它是逮到鳥還要拔毛再吃的怪胎,甚至吃魚還會用爪子刮鱗。
研究員:“我們一致認為它擁有一定的智慧,或許它的‘覺醒’與它基因中摻雜的靈長類動物的基因有關。但無論變量是什麼,都應該適可而止了。”
“博士,它的脾氣比另一隻穩定,可它的聰慧讓人感到害怕。”
亨利笑了:“會挑食的動物確實更聰明,它們會分辨毒物,會避開風險,存活率很高。可是,不挑食的動物體質更好,它們能分解毒物,會產生抗體,存活率更高。”
他的語氣依然那麼輕描淡寫,仿佛所有的不合理才是合理。
“聰明的不一定能長大,但體質好的一定能活到最後。你與其擔心一隻幼生恐龍的智慧,不如擔心一隻成年恐龍的胃口。畢竟,幼生恐龍再聰明也不會數數,而成年恐龍再笨也會吃人。”
此事不了了之。
這天後,她再也沒有見過那個研究員。
實驗室消沉了幾天,沒人敢再質疑吳博士的話語權,也沒人敢再提意見。他們甚至會坐在一起諷刺離開的愣頭青,認為他作為一個科學家居然會害怕恐龍的“智慧”,簡直不可理喻。
“它隻是動物而已。”
“就算有靈長類的基因,它也不會變成靈長類。”
“而靈長類是什麼,黑猩猩、闊鼻猴?它們永遠不可能成為人類。”
他們認定沒有生物能撼動人類在食物鏈上的地位。
*
第五周,吳博士下達了新的指令,讓實驗室徹底更改第二隻幼龍的飼養計劃。
當計劃書下發,其上嚴格到近乎苛刻的條件令一眾研究員瞠目結舌,他們懷疑吳博士是想“合理合規”地弄死公司的第二隻資產,不然解釋不通他為什麼要製定這麼魔鬼的食譜和訓練?
可沒人敢發聲。
倒是吳博士看出了他們的猶疑,心情頗好地解釋道:“混種基因的恐龍確實寶貴,但我們對它們的了解太少了。在確定第一隻能存活的情況下,第二隻是該發揮它的作用了。”
他們聽懂了。
第二隻混種的誕生隻是為了給第一隻上一道保險,萬一它中途夭折了,有個備胎也能向上層交差。
而現在,第一隻混種已經8周大了,憑著極佳的體質扛過了最易死亡的“基因病爆發期”。如此一來,它能長到成年是板上釘釘的事。
交差項有了,第二隻的存在意義就不大了。
實驗室大可以拿它來做各種測試,以便收集混種恐龍的數據,然後用第二隻的研究成果去更正第一隻的飼養方式。
“我們明白了,博士。”
他們的執行力無疑是驚人的,前後隻用了三小時就找到了第一隻符合新食譜標準的野生動物,並棄置了準時準點的投喂時間,改用不定時、不定量的投喂手段。
打開管道,他們將一條長約35英寸、餓了近一周的野生網紋蟒放入其中。
它很餓,有攻擊性,能吞下比自己大數倍的獵物,最重要的是它的絞殺能力和咬合力能給“資產”增加捕食的難度。
就這樣,蟒蛇分辨著“食物”的氣息,迅速遊入生態箱。
彼時,她正趴在陰影中午休,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卻即刻進入了戰鬥狀態。她後知後覺地被本能喚醒,一睜眼就看見了一條蟒,對方正陰冷地鎖定了她。
大腦有一瞬的空白,她想她應該是害怕這種“扭曲”的獵物的,否則不會在對上眼的刹那就失控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咆哮——
有領地被入侵的憤怒,有生命受威脅的恐慌,更多的是“必須殺死讓我感到恐懼之物”的念頭。
她想,她當時幾乎是失智的。
她忘了自己是怎麼出擊和搏殺的,隻知道回過神時,獵物已被她的雙爪大卸八塊、開膛破肚。
它的頭被踩爛,內臟被踏碎,而她的嘴裡正咀嚼著它的脊椎……
她停下了動作,僵硬了。
但沒多久她就恢複了常態,低頭乾飯,舍掉了人性的喜惡,隻留下野獸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