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區的條件十分有限,天然水源唯二,一處是不大的池塘,一處是不深的溪流,兩者都無法給她提供成長的便利。
池塘一早被蛙類占領,敞口偏小,底部泥濘,撐死也放不下她的軀體;溪流最深處隻及後肢,水勢湍急,地形受限,開挖也模擬不出大湖的環境。
因此,她日常能做的訓練隻有兩樣,一樣是把頭埋進池塘裡閉氣,一樣是讓後肢沒入溪流逆行而上、不斷反複,感受活水的阻力。
可時間一久,她發現這麼做收效甚微。或許是身體變結實了,或許是訓練強度不夠,她的精力和體力很難被消磨。
閉氣的時長上去了,肌肉的鍛煉卻不足,她無法將閉氣與遊動相結合,也無法想象該怎麼在深水區域作調整,更無法判斷長大後的自己重幾噸,下了水還能不能浮上來?
她無從得知,畢竟舊區並沒有巨大的水域供她實踐。
可強者從不抱怨環境,沒有條件就創造條件。
左右閒著也是閒著,她估量了一下池塘和溪流的距離,又用爪子戳了戳土地的硬度——幾乎沒猶豫多久,她就翹著尾巴開挖了。
把池塘跟活水之間的阻隔打通,大池不就有了嗎?
每天睜開眼就要掘地三尺,這又何嘗不是一種鍛煉呢?
阿薩思挖得堅定、挖得投入、挖得起勁,殊不知她反常的行為違背了掠食者的習性,看傻了一堆野生動物。
在自然界中,狐狸會為了捕鼠挖地,豺狼會為了捉兔挖地,獵鷹會為了抓蛇挖地,可獅虎不會為了食物挖地,它們的眼光隻會注視著上一環的勝利者,再將之變為食物。
也就是說,越頂級的掠食者一般活得越體麵,它們捕獵不在勞身費神,而在實力碾壓。
所以,到了阿薩思這個級彆的掠食者,平時不是打盹就是散步,隻有遇到了大型獵物才會動起來。可現在既沒獵物也沒天敵,更沒有需要規避的自然災害,她卻化身為大號倉鼠瘋狂挖地——這在彆的動物看來是不可思議又不可理喻的事。
怎麼,這恐龍瘋了?
於是,每當阿薩思埋頭苦乾時,合作者們總會探頭探腦,觀察她的“可疑行徑”。鬆鼠爬上樹枝俯視,紅背鼬從岩石下冒頭,侏獴在邊緣站成一圈,牛鷺也旁觀著默不作聲……發瘋的恐龍難得一見,動物也是有看熱鬨的心理的。
一開始,飼養員來了三次,沒發現什麼異常。
可持續一段時間後,舊區的土腥味明顯變重了,飼養員再遲鈍也品出了不對,趕緊繞著籠子走了一大圈,這才發現“資產”在乾大事。
大事兜不住,他隻能上報。但麵對“資產”的異常行為,一群科學家也給不出一個明確的答複,隻能做各種猜想。
“會不會是寄生蟲進入了大腦,迫使它做出反常的舉動?”
“它還在成長期,有著極強的模仿意識,而籠子裡共存的生物很多樣,齧齒類就是其中之一。我想,它應該是在模仿齧齒類挖洞的動作,覺得好玩而已。”
“不錯,就像家養的貓狗會有各自喜歡的玩具,烏鴉熱衷收集閃亮的物件,恐龍也有自己的喜好,不奇怪。”
“可它為什麼要挖水道?看清楚一點,各位,這是有目的的行為,它在向裡麵的水池引流!”
“既然有目的,那就跟寄生蟲無關了。完美,我不用給一隻恐龍開顱做手術了。”有人攤手,“不要這麼嚴肅,或許它隻是想要一個大水池呢?乾季快到了,聰明的動物都會提前蓄水,連蜂鳥都知道可以在我們的噴泉池裡洗澡。”
一番爭論,最終還是“習性論”占據了上風。因為“資產”體內確實有親水的生物基因,而這部分基因來自深海章魚。
章魚生活在海底,喜歡鑽進洞裡、遮蔽物下捕獵,行事謹慎、策略小心。
很明顯,在“資產”目前的成長期中是章魚的習性占據了上風。它需要一個注水的坑,需要泥巴糊住身體躲藏起來,也需要水域帶來的壓迫感和安全感。
研究員:“……那麼,我們要給它準備一個泳池?”
“沒必要,它已經在做了。”有人習慣為自己減少工作量,“或許這種習性持續不了多久,我們何必自找麻煩?”
“我不理解,為什麼同一組基因的造物會這麼不同?第一隻既不蛻皮也不挖土,跟第二隻的區彆實在太大了。”
前者更像一隻恐龍,而後者像是……像是披著一張恐龍皮但什麼都沾點兒的新物種。
“將它們區彆對待吧。”
此時,吳博士邁入了實驗室,他不知聽了多久,正保持著一貫寬和的微笑說道,“即使是雙胞胎也很討厭被當作同一個人對待,更何況這兩隻的破殼日差了三個禮拜。”
“它們生而不同,同而有彆,不是嗎?”
最終,人類沒有乾預阿薩思挖地的行為,也沒有為她提供任何幫助,他們做了和動物一致的選擇,那就是看熱鬨。
因此從某種程度上講,人和動物沒有區彆,本質都是愛吃瓜。
在兩邊無形地注目中,阿薩思勤勤懇懇地挖了一個月,可算把水渠挖出了形。當她小心地將水引入池子,滿以為自己能收獲一個“泡澡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