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一家子,神色都變得古怪起來。
卻聽孫世濤接著說道:“昨天晚上,你們從大村子離開以後,楊連德家就鬨翻天了。開始是他兩個兒媳拿著楊連德一陣咒罵。
後來,都半夜了,楊連德的婆娘聽說楊連德還給吳巧花家送去了五塊錢,心裡邊不舒服,忍不住念叨了楊連德幾句,說他還有閒錢拿出來乾這種攛掇人的事兒,問他是不是跟吳巧花有一腿。
結果,滿心怒火的楊連德跳起來,在床上就把他婆娘給打了。
這動靜弄得挺大,隔壁兩個兒子家被驚動,爬起來一看,自家老媽鼻子被打得鼻青臉腫,也忍不住了,將穿著條褲衩的楊連德拖起來打了一頓,從屋裡打到屋外,推搡中,楊連德栽了一跤,右大腿骨頭斷了……
我今天到他們家的時候,他還躺在床上乾嚎,後麵還是我出麵了,他大兒子才去村子裡找了個草醫,幫忙包紮捆綁一下。”
自作孽不可活啊!
陳安聽到這麼個結果,心裡一陣暗爽。
他是萬萬沒想到,他們爺倆還沒去收拾楊連德,楊連德反倒先被家人給收拾了。
“我還是跟楊連德和他兩個兒子都說了事情經過,這個事情,確實是楊連德做得不是。楊連德悶聲不說話,但他兩個兒子都挺明事理,說是老東西確實害人,都對楊連德做的那些事兒表示不齒。
人都已經被傷成那樣了,我也不好再將人叫到場子上公開道歉,隻能是敲鐘,召集了村裡人,把吳巧花也給叫來,念了蘇同遠說的那些話,已經跟到場的人說清楚,這事兒不怪你們家,純粹是他們做得不應該。
哎喲,你們不曉得,當場就有不少人,指著吳巧花咒罵,被罵得不敢還口……事情也隻能這樣了,反正都曉得,不是你們家的問題。”
孫世濤說了事情的經過,轉而問道:“陳叔、兄弟夥,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了,你們沒得意見撒?”
陳子謙當然樂於大度:“那吳巧花,一張破嘴,這些年不曉得得罪了多少人,被罵得不敢還口,那也是活該……得饒人處且饒人,事情都這樣了,也就隻能這樣算了。”
孫世濤又轉頭看向陳安。
陳安強調了一句:“這次就算了嘛,不過我話說在前麵,以後要是他再敢對我們家耍這種手腳,我才不管他老不老,一定是要錘他狗日嘞,他要為老不尊,就彆怪我目無尊長。”
孫世濤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麼。
陳子謙和陳安陪著孫世濤說話的時候,馮麗榮和耿玉蓮去了廚房,開始張羅待會的火鍋。
地裡的豌豆尖,經過霜雪的洗禮,是一年中最好吃的時候。
包括那些綠葉菜也是一樣,隻要放入鍋中,微微一燙,就能變得很熟,而且沒有平時的那種生氣,最是爽口的時候,被馮麗榮弄了不少回來。
陳安特地從倉房裡割了些麂子肉和香獐子肉回來,清洗出來,切成薄片,用來涮火鍋,當然也少不了昨天剛弄回來的野狸子肉。
這一頓飯吃得安逸,見孫世濤特彆喜歡吃麂子肉,在他回去的時候,陳安特地給他下了兩隻麂子腿帶回去。
這個鬨劇,就此落下帷幕。
接下來的日子,陳安沒有進山,領著馮麗榮一起,在自家旁邊山坡上開墾出的台地裡,挖那些種植杜仲和金銀花的坑。
趁著天氣還會下雪,早點把坑挖出來,裡麵的積蓄的積雪,在融化後,直接將樹木栽培上,省得澆水。
這是林場在山上栽樹苗的時候常用的法子。
陳子謙建議陳安將杜仲和金銀花混栽,畢竟,杜仲是要長成大樹的,栽種的時候,得有株距行距,在樹與樹之間,留有的空地能被利用起來。
但陳安知道,金銀花和杜仲習性不同,金銀花喜陽,而杜仲則有些喜陰,二者混雜,對金銀花並沒有什麼好處。
而且,杜仲樹與樹之間,陳安還有想法,無論是用來栽天麻還是培育茯苓、豬茯苓都是很好的地兒,用來培育木耳之類也不錯。
那些空閒的地方,可以做的事情很多。
陳安當然堅持自己的想法。
這一轉眼就過了一個多月。
期間,鐘啟秀生娃了,宏山一直在家照顧。
接著聽說蘇同遠也已經回到石河子村,蘇春貴到林場借來一些錢,讓他在醫院養了十天,就被接了回來,估計還要養不少日子。
甄應全家的房子也已經蓋好,辦了搬家的喜酒,陳安一家子,自然少不了幫忙和吃喜酒。
跟著又是宏山家給孩子辦滿月酒。
他家也生了個男娃,取名宏誌強。
陳安花了三天時間,幫著打點肉,然後幫忙辦了喜酒。
就在這兩樁喜事兒過後,楊連德的大兒子卻是上門了,披麻戴孝地,來請陳子謙主持喪事兒,也請陳安和馮麗榮去幫忙做廚。
楊連德腿斷了之後,得了風寒,他家那樣的情況,也就是象征性地治了一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混著、拖著,楊連德的狀態是一天不如一天,終於扛不住咽氣了。
儘管和楊連德有怨,但陳子謙身為隊長,向來是主持這方麵事情的不二人選,這沒法推脫。
陳安和馮麗榮也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這是山裡的規矩,無論生前多大的仇怨,人死兩消,該幫忙的還是要幫忙。
每個人都會死,每一家都會辦喪事,總有需要人的時候。
這是不該推脫,也不能推脫的事兒。
也就在這喪事的酒席上,陳安見到了許久不曾露麵的蘇同遠。
吳巧花有一句話沒說錯,沒被黑娃子撓之前,蘇同遠的長相,確實是端端正正,不知道他那德性的人,第一眼看到,肯定會認為是一表人才。
而現在,他原來高高的鼻子,已經從臉上消失,隻有兩個大小不一的鼻孔,埋在了兩腮中間。
那隻被弄瞎的眼睛,換上了一顆瓷的毫無神采的眼珠子,陳安看到他帶著酒精瓶子,把眼珠子從眼眶裡取出來,放到酒精裡泡,然後又拿出來塞到眼眶裡,看得旁邊的小孩,滿臉驚恐。
還有就是頭發,沒了不小的一片,全是湊在一起的扭曲傷痕,紅白交雜……
他整個人,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已然是村裡小孩止哭最好的借口。
酒席上碰到,他也隻是衝著陳安簡單打了個招呼,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總算是安分了,經常看到他一個人在地裡乾活,再沒有上山。
這在陳安看來,也未必不是好事兒,總比他到山裡送了命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