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得到這樣的答案,季烆微怔片刻,眉心不自覺擰起。
侍衛既這般說了,那說明那糕點並未用什麼特彆珍貴的材料,如此,那應當不是乘嫋有事相求。
可若不是,又緣何要千裡迢迢送一份普普通通的糕點過來?
“師尊可曾收下?”
“劍君收下了。”
聽到這話,季烆微微抿了抿唇,沒再說什麼,隻道:“既如此,那便一道回帝都吧。”
侍衛恭聲應是。
兩人便一起回了帝都。
到了帝都後,季烆卻未先回季府,而是與侍衛一同進了宮,直接朝扶鳳殿而去。
殿下與季少主感情好,這是眾所皆知之事,因此,侍衛並未覺得奇怪。複命之後,他便識趣的離去了。
彼時,乘嫋剛喝了藥,身上帶著一股濃濃的藥味。
許是藥很苦,少女眉心緊皺,眼裡臉上都是抗拒,咽下去後,那張漂亮的小臉都緊緊皺了起來。
看上去頗有些可憐。
“若是覺得太苦,便含一顆糖。”季烆下意識加快了速度,飛身靠近,邊從懷裡拿出了一包蜜棗糖,遞到了少女麵前。
好不容易灌下了一碗苦藥,乘嫋的心情自然不怎麼好。直到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包用紙仔細包起來的蜜棗糖,她微不可察的愣了一下。
“你怎麼帶了它?”
不過那絲怔然倏然而過,幾乎無人察覺,少女動作自然的接過了那包蜜棗糖,一邊打開撿了一顆放進嘴裡,一邊笑著問道,“你不是不喜吃甜食嗎?”
“你喜歡。”
季烆想也不想說。
他的確不愛吃甜食,從幼時便是如此。與他相反,乘嫋卻嗜甜。
這蜜棗糖其實是凡人吃的東西,不帶一點靈氣,不是什麼珍貴的吃食。一兩銀子,便能買到一大包。
於修士而言,除了滿足口腹之欲,沒有任何作用。
糖不易得,所以這蜜棗糖通常做得很甜。多吃幾顆,其實也會覺得膩。但如果喝苦藥時吃它,卻是恰恰好。
按理,這樣的食物其實是沒有機會送到她麵前的。
之所以會知道這蜜棗糖,乃因乘嫋八歲時生了一場病。彼時,她已是修士,身體已經比凡人強壯許多,會生病是修煉出了點岔子,總之,病不算重,但小乘嫋還是得喝藥。
修士雖可以服靈丹,但丹藥效用雖比湯藥好,卻會有微弱的丹毒。因此,不適合築基以下,以及身體還未長成的修士。
藥很苦,喝了苦藥的小乘嫋很不開心。
直到無意間嘗到了這甜得發膩的蜜棗糖,剛好結了嘴裡濃鬱的苦味。是以,自那之後,這蜜棗糖便成了乘嫋最愛的糖之一。
每每喝了苦藥,必定要吃一顆。
這個無傷大雅的小習慣,乘嫋其實未曾特彆對季烆提過。但直至她沉睡前,每當生病受傷喝藥時,季烆都會給她帶一包蜜棗糖。
慢慢的,他便也養成了一個習慣。無論在家還是在外,都習慣隨身帶著這蜜棗糖。
十年過去,這習慣原來還在。
其實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乘嫋以前不能理解那些會被一點小恩小惠打動的人,但此時此刻,她卻不得不承認,心裡自早上得到季烆親自送文喜回昆侖便積蓄的火,到底少了一點。
不多,但的確被影響了。
“還是那麼甜。”少女含著那顆蜜棗糖,翹起了唇,聲音裡似乎也帶上了甜意,“我確實喜歡,難為你還記得。”
不等季烆開口,她話題一轉,笑問:“你怎麼這時來了,還與侍衛一起?”
季烆微頓,片刻道:“我今早送了文師妹回昆侖,回來的路上,恰好遇到了侍衛。聽他說,他是奉你的命去給師尊送你親手所做的糕點。”
“哦,是這樣。”少女又吃了一顆糖,聲音輕越,“之前得了劍君贈下的白靈鞭,那可是天階上品法器,珍貴無比,我當然也要回饋一二。”
說著,她歎了口氣:“但我想著劍君眼光定然極高,估摸是看不上我送去的那些所謂的寶貝,所以才想著親手做點吃食,雖不值多少,但重在心意。你說可對?”
她的重點一直放在給劍君送糕點這事上,對於他送文喜回昆侖之事反應淡淡,仿佛一點也不在意。
季烆喉結微動,有些失神的回了一個字:“對。”
“也不知那糕點合不合劍君口味。”少女有點擔心,又帶著期待,“我很早就起來準備了,希望能合劍君心意。”
看得出來,她很在意這件事,燦若繁星的眼眸滿是期盼。
“阿烆,你說劍君會喜歡嗎?”
“……我不知道。”
季烆忽覺心口有些滯悶。
明明——
“你以前說過,隻給我一個人做點心。”季烆脫口而出。說完,他自己先蹙眉,有些後悔。
他並非在意這點小事,何況這份糕點還是奉於師尊的。
少女也是在替他孝敬師尊。
……可曾經這份獨一無二隻屬於他。
果然,聽他這般說,少女先是一愣,隨即笑出了聲:“阿烆,你不會是在吃醋吧?”
“我以前是說過這話,但劍君不是旁人,而是對你恩重如山的師尊。我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便隻能送點這取巧的小點心了。”
“劍君精心教導你,又送我寶物,真算起來,還是我們占便宜了。”
“行了,彆在意這點小事了。”少女朝他笑,左邊淺淺的梨渦若隱若現,甜美又俏皮,“以後我給你做就是了。”
這個道理,季烆當然明白。
一時無話可說。
然而,他在扶鳳殿坐了許久,直至天黑,少女也沒有提過讓他也嘗一嘗那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