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正是蔬菜的衰敗期,前期已經掙到不少錢,因此損失並不大。
玉米幾乎顆粒無收,統統傾倒,變得枯黃萎縮,一粒也收不到家了。
耐水的高粱卻十分茁壯,顆粒飽滿。
再就是村裡的房屋,大部分都沒事。
前幾年山民有錢,修建房屋用的是水泥跟紅磚,經住了洪水的考驗。
邢如意足足一個禮拜沒合眼,整個人瘦了一圈。
眼窩塌陷下去,胡子也老長,就像一把掉了毛的鞋刷子。
他疲憊不堪返回山洞,一屁股坐在風鈴旁邊,好像一座大山轟然倒塌。
看到男人回來,風鈴趕緊迎接。
“老公!”一股委屈忽然湧上心頭,她泣不成聲。
風鈴發現男人跟當初不一樣了,又黑又瘦,幾乎沒認出來。
“風鈴,你這是咋了?”邢如意也看到妻子臉色慘白,好像大病一場。
風鈴抱上他隻是哭,不說話。
桂花怎麼都按耐不住,含著淚道:“如意,前幾天我發燒,風鈴為了給我采藥,在山坡上摔倒,你的孩子沒了!!”
“你說啥?!”
轟隆!邢如意的身體被閃電劈中,整個人懵了。
“如意,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讓你跟風鈴受委屈了!!”
桂花不知道怎麼解釋,愧疚難當。
邢如意猛地跳起,一股怒火竄上頭頂。
但他又不知道該怪誰。
如果怪,隻能怪這狗曰的老天!
我邢如意沒有造孽啊,帶著山民致富,開梯田,辦工廠,擋洪水,雖說沒有創下萬世基業,可也不是罪孽深重。
老天為啥讓我斷子絕孫?還他娘的有沒有天理?
他撲通一聲又坐回去,最終歎口氣。
“算了!孩子沒了就沒了,好在咱倆年輕,以後還可以生。”
“老公,真的對不起啊,風鈴沒本事,沒保住咱的娃啊。”
看到男人,風鈴就特彆委屈。
因為邢如意永遠是她的山,她的天。
邢如意撫摸著風鈴的秀發,強忍著悲痛安慰。
“不怪你,你儘力了,永遠是我的好老婆。”
他繼續親妻子,吻風鈴的嘴巴跟臉鰓,心裡卻難受的要死。
失去孩子,他好像丟了半條命。
按說累得不輕,應該好好休息一下。
但老天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
接下來是清理山道。
一場洪水,造成山體塌方,多處路段被山石堵塞。
邢如意又命令小周跟李二壯將推土機開上山道,清理路障。
又過一個禮拜,路障被徹底清開,救援物資才源源不斷送進大山。
半個月後,也就是這一年的八月,山村的麵貌終於全部顯露,洞裡的人群一點點返回家。
進去村子,家裡的慘象又讓群眾們的心寒了一半。
剛蓋的新房沒事,房間跟院子裡卻積滿淤泥,臭鞋爛襪子到處都是。
淤泥足足一兩尺厚,被水浸泡過的糧食全部發黴,長芽,再也沒法吃了。
家具跟家電也徹底報廢,還要重新添置。
村子裡到處是豬狗的屍體,被水泡得發漲,四周落滿蒼蠅,惡臭的味道十裡可聞。
鄉親們隻能意興闌珊收拾家園。
電線很快接上,村子的夜晚又看到了光明。
村外的積水流淌不斷,一直流了兩三個月。
直到這一年的十月,冬季到來,結成一層厚厚的冰淩碴子才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