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電話,一路小跑衝進村委會。
進去高峰跟小穎的帳篷,發現這對夫妻真的病入膏肓。
兩口子半夜一起患病,同時發燒,同時昏迷,同時說胡話。
小周嚇得不輕。
要知道,小穎是邢如意的乾妹子。
高峰,那是董事長指定培養的人才。
有個好歹,怎麼對得起老板?
“咋辦?”趙豆子問。
“把他倆跟其他病號隔離開,單獨治療,是生是死,隻能看天了……!”
小周也無計可施。
抬手招來幾個年輕人,把高峰跟小穎抬走了。
距離村委會不遠的地方有一座空宅,沒人居住。
高峰跟小穎被安置在那裡。
醫生和護士為他倆打過針以後離開。
高峰先醒來的。
他渾身無力,口乾舌燥,皮包骨頭。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瘦得脫了相。
好像一隻佝僂的乾蝦。
高峰艱難地爬起,瞅瞅旁邊的小穎。
小穎的瓜子臉徹底失去光澤,顴骨老高,兩腮凹陷下去。
女人的肚子兩側,肋骨條高低起伏,好像一座座山巒。
高峰的後背上,脊椎同樣冒起老高,抬手一摸,跟蒜頭那樣硌手。
此刻,小穎昏迷不醒,嘴唇慢慢蠕動。
“水……高峰,我想喝水……。”
“小穎,彆怕!我在呢,喂你水喝……。”
高峰轉動腦袋,想找水。
可房間裡的暖壺都是空的。
他已經不能走路,攀爬特彆困難。
一步一挪翻過門坎,穿過院子,來到水缸前。
首先自己喝一口,將水含在嘴巴裡,。
然後一點點爬回來,靠近土炕。
此刻,他的兩隻手瘦得跟雞爪子差不多,
但仍然慢慢掰開妻子的嘴巴。
高峰將自己的嘴對準小穎的嘴。
水流順著他的嘴巴,進入女孩的喉嚨。
他看到妻子的雙唇蠕動幾下,嗓子裡咕嚕一聲。
然後爬出去,含第二口,第三口。
來來回回爬四五次,喂四五口,小穎才睜開眼。
女孩的聲音喃喃自語:“高峰,俺要死了……。”
高峰說:“不會的,小穎你要堅持,如意哥馬上回來,他會帶新藥回來的……。”
小穎閉著眼,輕輕搖搖頭。
“高峰,告訴如意哥,俺要走了。
下輩子俺再當牛做馬報答他。
咱倆不能白頭到老了……。”
“不!小穎,你不會死,咱倆都不會死,求求你彆這麼說……。”
高峰哭了,淚水不斷滾落。
他抬手抱上妻子的腦袋,小穎的長發瀑布那樣,從手臂一直垂到地上。
是生活的磨難把他倆的命運拴在了一起。
從陌生到熟悉,再到彼此相愛,珍惜,難舍難分。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修行。
必須經曆九九八十一難,方能修成正果。
高峰是知足的。
少年時嘗儘人間疾苦,大學沒畢業,就得到最強農民企業家的賞識。
還娶了疙瘩嶺最美最賢惠的村花。
唯一遺憾的,沒有幫如意哥平步青雲,君臨天下。
同樣隻能等下輩子了。
“如意哥,弟弟對不起你,辜負你的期望了。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小穎共赴黃泉。
到那邊,幫你好好照顧她……。”
高峰將最後一個吻輕輕印刻在小穎的朱唇上。
他閉上眼,用自己的身體覆蓋了妻子。
就是死,也要留給她最後一絲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