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院的燈又亮了起來,觀眾麵麵相覷,然後開始小聲地議論,最後彙成了持續的背景噪音。
羅納德和安東尼婭商量了一下,起身去後麵看情況。放映室的門口,導演艾倫·帕克臉色鐵青的嚇人,陰影下他的臉好像一種兩棲類動物,氣鼓鼓地從嘴裡冒出從不重複的臟話。
製片人大衛·達席爾瓦正在用手帕擦汗,擦完腦門上的汗,把手帕翻過來,又擦脖子上的汗,結果汗又從腦門上冒出來,好像一塊吸滿水的海綿,一擠就往外出水。
“這是不可接受的情況,我們一共就製作了2本70拷貝,第一次放映就損壞了一本,你們得負責賠償。”艾倫·帕克抓住電影院的負責人,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起70拷貝如何昂貴。
羅納德從人群的縫隙中朝裡麵瞄了一眼,一個男人坐在地上,手裡用毛巾捂著腦門,血還在不斷的滲出來,怪嚇人的。
男人就是放映員,他也許是大意了,也許是沒有經過完善的培訓,把拷貝裝上放映機上方的卷片桶後,忘記了鎖定。
高速馬達開啟後,重心的偏移,讓膠片被扯斷了,整盤膠片飛了出來撞在牆上,卷片器重心的軸也隨之飛了出來,單獨撞在牆上後反彈,擊傷了放映員的腦門。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接近1000名觀眾和嘉賓在外麵,還是想想怎麼放映吧。”羅納德拉住製片人大衛·達席爾瓦,在他耳邊說道。
“對,對,膠片還能接起來嗎?我們需要繼續放映。”大衛·達席爾瓦反應過來,要是首映放不了,明天可就真的上新聞報紙頭條了。
這種頭條可不是電影營銷需要的那種。
電影院的負責人和手下商量了幾句,先把受傷的放映員抬出來,然後換了另一個放映員,開始現場接膠片。
羅納德搖搖頭,往回走,過道上已經被來看熱鬨的觀眾圍住。
“真是倒黴,電影首映就出事故。”羅納德小聲地說道。
“不,這是吉兆。”說話的是也來看熱鬨的大腦門伯特。
“哈?”羅納德一抬頭,見是戴安·蓮恩和伯特,就和他們聊了幾句。
“這在好萊塢,首映出放映事故,普遍被認為是大大的吉兆。”伯特在演技培訓班做老師多年,對好萊塢的掌故頗為了解。
“最早是克拉克·蓋博的‘一夜風流’,首映出了放映事故,結果不僅票房大賣,這部電影還得了奧斯卡大滿貫。把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男女主角,最佳編劇五項最重的大獎一起拿下。”
“然後是‘亂世佳人’,據說在首映式上也發生了放映事故,到現在還保持著觀影人數最多的記錄,奧斯卡五大獎項也拿了四個。羅納德,聽說你也署名編劇了,我覺得你也有希望拿獎。”
三人調笑著回到了座位上。
“是放映事故,估計很快就能重新開始。”羅納德小聲地和安東尼婭說道。兩人手拉手在座位上安心等待。
過了十分鐘,燈光又一次暗了下來。米高梅的獅子吼之後,緊接著的膠片因為接片短了一截,羅納德感覺畫麵一跳,把艾倫·帕克作品的字幕給跳過了。
電影開場後出了一個“選拔試鏡”的字幕,然後就接上各位主角接受入學麵試的鏡頭。
羅納德感覺艾倫·帕克沒有講一個完整的故事,也不是群像戲,而是按照時間穿插著各個角色的片段。
電影把羅納德扮演的體育生參加藝校入學麵試的鏡頭剪了很多,隻留下十幾秒鐘。不過也是一個完整的段子,很多觀眾都笑出聲來。
然後是“第一年”,“第二年”……“畢業”的字幕,按照時間順序,把電影分成不同的部分。有點像一個影像化的“臉書fabk”,把藝校學生從入學,到畢業的生活片段,穿插地剪到了一起。
羅納德參與了整部電影的拍攝,沒有參與後期,他萬萬沒想到艾倫·帕克把整部電影剪成了這樣一個沒有完整故事的樣子。觀眾能喜歡這種馬賽克式的電影嗎?
不好說,根據羅納德的暗中觀察,至少幾段歌舞片段,還是非常精彩,觀眾看得目不轉睛。但是切換到那些揭露社會黑暗麵的劇情,就有觀眾陸陸續續去洗手間。
2小時20多分鐘的電影放完,這次沒有芭芭拉·史翠珊帶頭,觀眾也自發地開始鼓掌,並禮貌性地持續了幾分鐘。羅納德一時不知道是觀眾是為了精彩的劇情而鼓掌,還是因為冗長的電影終於放完了而鼓。
羅納德和安東尼婭說好,趕緊跑去洗手間排隊,聽一聽觀眾的即時反饋。羅納德在男洗手間,安東尼婭去女洗手間。
羅納德觀察男性觀眾,大多在討論跳芭蕾舞的女演員身材,討論精彩的舞蹈舞蹈,和幾首好聽的插曲。
但是沒有人討論墮胎,跨種族情侶,脅迫拍成人電影,天主教堂愚昧地不讓孩子去醫院而靠祈禱治病,這些深刻揭露的社會負麵情節。甚至他們都不一定覺察到了這些情節存在。
恐怕艾倫·帕克要失望了,觀眾更愛看的還是勁爆的歌舞。與其這樣,還不如去掉這些情節,至少可以評成pg級彆,多些歌舞戲,多些票房。
女子洗手間的排隊隊伍要長的多。羅納德在過道裡等著安東尼婭,正好碰到了製片人大衛·達席爾瓦,他也來偷聽觀眾的反饋。
“你覺得怎麼樣?羅納德?”大衛有些緊張,問羅納德來緩解一下,期望能得到讓人放心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