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繼續了一段時間,羅納德終於調整好了精神狀態。
這天,他接到了沃爾特·默奇的電話,電影的粗剪和第一次裝配已經完成,可以去剪輯室聊聊細節了。
“沃爾特,我的新片怎麼樣,我感覺這是我從業以來,演員配合最為默契的一部電影了。你的評價呢?”
羅納德看到了在剪輯台前的默奇,不由出聲詢問他對這部自己投資的電影的看法。自從默奇在舊金山教自己剪輯以來,拍攝的賣座電影也有了很多,是時候讓師傅一樣的默奇,來評價一下自己這幾年是否有進步了。
“舞蹈場麵非常好,前所未見。演員的選角也許是我處理過得電影裡,科波拉的‘教父’之外,最好的之一了”,默奇看到羅納德來了,挺開心地站了起來和他擁抱,然後讓了一個位子,讓羅納德一起坐在剪輯台前。
“不過給你的電影剪輯,趣味性稍稍缺乏,所以我很希望你過來,和我一起討論。”
“趣味性?”羅納德問道。
“全片的粗剪版本,時長在兩小時零十分鐘。
你拍攝的每個鏡頭其實都差不多,我的選項不多,不像有些導演拍的電影,粗剪會超出最終時長的一倍多。
而且很多鏡頭,往往隻有第一條最好,給你剪輯,就像完成高中生的家庭作業那樣,都是單選題。”
“哈……”,羅納德笑了,“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從製片人的角度來說,這說明導演對成片有自己的想象,也能按時完成拍攝。從導演的角度說,可能少了一些演員在片場的自由發揮。不過從剪輯的角度說,我覺得少了一點挑戰性。不像我給其他導演剪輯的時候,經常要挑戰極限,把貌似不可能的片段剪在一起。”
“哈哈哈,我就當成你誇我了。”
兩人開開玩笑,從開頭開始,慢慢地看所有的鏡頭。
兩天下來,羅納德逐漸進入了狀態,開始就某些鏡頭的處理,給默奇表達自己的想法。
兩人在剪輯的方法論上一脈相承,很多時候都能很快同意彼此的意見。隻有在聲音設計上,羅納德所知不多,默奇主導了這塊的工作,還抽空給羅納德補課。
每天的剪輯工作,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前進,舍棄一兩秒鐘的過場鏡頭,用一種更有意思的連接方法。膠片的時長也逐漸從兩小時多,降低到了一小時五十分鐘,並逐漸向一小時四十分鐘的預訂目標前進。
一天下午,兩人正在剪輯室裡商討一個鏡頭,羅納德和沃爾特·默奇都堅持自己的想法,兩人商討了很久還沒有結果,於是休息一下補充咖啡因。
默奇對著在喝枸杞紅茶這種奇怪飲料的羅納德,問了個早就想問的問題。
“我聽說那些猶太人高層,在找你的麻煩?”
“是的,他們還讓邁克爾·道格拉斯來找我麵談。其實他們就是不想猶太裔的富家姑娘,和一個愛爾蘭裔的窮小子戀愛,並最後放棄了猶太人富二代,和一個舞蹈演員走到了一起。”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我們現在的版本,裡麵可是有很多baby和強尼的親熱鏡頭,還有他倆最後消除誤解,共同展望彼此在一起的未來的場景。”
“我有我的辦法。”羅納德微笑一下,對默奇回答道。
“你該不會想偷偷地把事情辦成吧?這樣可不行,會出大問題的。”
“羅納德”,默奇把羅納德拉到了桌子旁邊,“你還很年輕,入行的時候那些好萊塢的猶太裔勢力,已經從台前隱退幕後了,你可能不了解他們的凶殘。
如果你打著做陰陽拷貝的想法,騙過那夥猶太人老頭子,之後會出大問題的。不說彆的,處理影片評級的paa裡,也是猶太裔成堆的地方。他們可以在那裡卡住你,給你一個壞評級。
就算你弄到了paa的好評級,或者想辦法繞過他們,自己找影院上映,也是很有風險的,你彆忘了,找你的可是道格拉斯家的兒子。”
“道格拉斯家的兒子怎麼了?”羅納德沒有回答默奇的問題,反而好奇他對於邁克爾·道格拉斯的家族的評價,好像有什麼八卦。
“嗯,我也沒有趕上猶太黑幫在好萊塢縱橫的日子。聽前輩說,六十年代以前,猶太裔黑幫有著比意大利裔更加讓人害怕的名聲。傳說邁克爾的父親柯克,就是猶太黑幫在好萊塢的代言人。
你知道前幾年不幸去世的女明星娜塔莉·伍德嗎?”
“當然,我在金球獎頒獎典禮上見過他。”羅納德回答道。
“傳說她在好萊塢早年的時候,就被柯克·道格拉斯強迫過。他就是一個好萊塢的‘性捕食者’。”
“不會吧?”羅納德聽到這種八卦也是眉頭一揚。好萊塢他也熟悉,和女演員都是你情我願,然後通過經紀人溝通,大家各取所需,沒聽說有這種強迫的事情發生啊?難道要弄得這樣難看?
除非是那些拍攝非工會備案的項目,一些小製作公司,直接麵向錄像帶市場推出的電影,耳聞有這種事情。
原來在威斯頓影業,被羅納德挖到白日夢影業的發行總監米歇爾·坎諾德,就談起過那些小項目的混亂。威斯頓影業以前,就是是專門拍攝n-17級內容錄像帶的。
“現在的好萊塢,已經是一個新的地方了。但是在我上大學的時候,那裡還是個混亂的大雜燴。很多演員都沒有化妝師,還要自己化妝,女演員經常要找兄弟做助理,在片場保護自己。
我還聽說過……柯克·道格拉斯四十年代末在好萊塢的時候,還曾經讓一個小演員,叫讓·斯潘格勒的懷孕,就在她去見柯克談判的的當天晚上,就失蹤了。
之後他的屍體和手袋,在從她家去柯克·道格拉斯家的路上被發現,裡麵還有一張沒有寫完的紙條,上麵寫著柯克的名字。”
“真的假的?”羅納德從來沒有聽過這些八卦,“那為什麼一說起黑幫,人們就想起意大利裔的黑手黨?而沒有人提起猶太裔黑幫?”
“你自己也能想明白的。這有兩個原因,一方麵猶太人逐漸占據了好萊塢的上層,他們不願意拍猶太裔黑幫的電影和電視劇。另一方麵意大利裔的導演們,卻很喜歡拍攝黑幫故事。
現在阿美利加的民眾,對族裔的刻板印象,大多數都來自影視劇。這種電影拍多了,也就逐漸成了意大利裔的一種符號,而且很多無知的意大利裔還很自豪……”
倒也是啊。
羅納德摸摸耳朵,科波拉拍攝教父以後,很多電影裡的黑手黨,都是意大利裔的長相。雖然“教父”本質上是一部家庭片,但是黑手黨的背景故事,很多黑幫反而開始學習電影裡的做派。進一步加深了其他族裔對意大利裔的刻板印象。
想到這裡,羅納德對默奇笑笑。對方顯然非常關心自己,才會說這些八卦的。
“沒事,沃爾特,我心裡有分寸的。我投錢拍這部電影的時候就想好了,猶太裔老頭子們,不會對這部電影說什麼的。”
羅納德附在沃爾特·默奇的耳邊,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
“你確定嗎?”
“我確定,這樣處理,如果猶太裔們還要找我的麻煩,那麼他們實際上任何動作,都會加深觀眾對猶太裔姑娘故事的印象。所以最好的辦法,是裝看不見。”
……
又過了一段時間。電影的粗剪已經完成,第二次把膠片裝配成一個完整的拷貝以後,羅納德打電話,請來的曾經幫忙傳話的邁克爾·道格拉斯,讓他來看看成片的模樣。
“這部電影之前你是在弗吉尼亞拍攝吧?我那時候正好在紐約拍攝‘致命誘惑’,差不多和你同時回到的好萊塢。”邁克爾·道格拉斯還是一副貴公子的打扮,非常精神,進來就擁抱了羅納德。
“哦,和阿德裡安·萊恩導演的合作怎麼樣?我在他‘閃電舞’的劇組呆過,是個很有天賦的人。”
“太棒了,簡直就是太棒了。他是個很好的‘演員導演’,不會給我們太多的束縛,作為演員,和他這樣的導演合作是最舒服的。格倫經常和我說,和阿德裡安合作有多幸運。”
“格倫?”
“是女主角,格倫·克洛斯(glnnls),她是個很棒的演員,演一個要破壞我家庭的有點神經的情人。你見過她嗎?”
“哦,是她。見過一麵,在‘大寒(thbighill)’的派對上。凱文·科斯特納原來有很多鏡頭,最後都被刪了……”
羅納德和道格拉斯聊了會八卦,然後把他請到了放映間,和他一起看起了已經配好音樂的“辣身舞”。
“咚……咚咚……”曼波的鼓點想起,銀幕上出現的是經過做舊處理的舞蹈畫麵,幾個舞蹈演員在地下室跳辣身舞,充滿誘惑的鏡頭,用慢動作的形式,展現在了銀幕上。
“這就是你說的‘辣身舞’?”道格拉斯摸著下巴,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
拷貝的時長有一小時四十分鐘,還沒有加上最後的字幕表。
看完整部電影的邁克爾·道格拉斯,對羅納德看了過來。
“你把女主角baby的族裔改了?或者更準確的說,是隱藏了對嗎?我整部電影沒有聽到有什麼人說他們是猶太人。
而強尼的族裔也沒有太多的提及,隻是最後兩人相擁在人群裡跳舞的時候,才提了一句。
如果你這樣配合,我想那些老頭子是沒有問題的。不過這樣是不是妨礙了你的創作自由?”邁克爾·道格拉斯到很客氣,對羅納德問道。
“邁克爾,你小時候就住在洛杉磯對吧?”羅納德沒有回答,而是反問對方。
“沒有,我在父母離婚以後,就和母親一起住在紐約,從小在那裡上學,一直到大學才去的新澤西。怎麼?”
“那你怎麼會不知道電影裡的凱勒曼度假村酒店,就是以卡茨基爾為原型的?那些專供猶太人的度假酒店,不是被你們叫羅宋湯帶嗎?
電影裡出現的食物裡也有羅宋湯,都是猶太人才會去的度假酒店。隻要是那裡的猶太小孩,都會看得出來的吧?”
“哦,其實我的母親不是猶太人,她有愛爾蘭裔血統。所以我小時候不去那些猶太人專屬的度假村,我們假期都是到紐約的長島玩的。”
“噗……”羅納德差點沒笑出來,怪不得邁克爾·道格拉斯對自己隱藏在故事背景裡的族裔沒有反應。
這種不說出來,隻是暗示角色族裔的處理,是羅納德想出來,對付猶太勢力的一種辦法。
電影從頭到尾也沒有提過一句話,baby的豪斯曼一家是猶太人。而且他選擇的豪斯曼一家的演員裡,也並沒有芭芭拉·史翠珊那種特彆明顯的猶太鼻子。
就算女主角詹妮弗·格雷,也要比另一個候選人薩拉·傑西卡·帕克的鼻子小多了。
除非是猶太裔的觀眾,才能從蛛絲馬跡裡找到一點熟悉的背景。他們才會注意到詹妮弗·格雷那不明顯,但也充分體現族裔的鼻子。
羅納德在整個電影裡,一個猶太裔的詞都沒有提,但是故事背景,卻無處不在講述這是個猶太人的故事。
那麼,觀眾就會被分為兩部分,一部分非猶太裔的,毫無所覺。一部分猶太裔的,知道是講述自己的故事。
這就是所謂的懂得自然懂,不懂的也沒法懂。
如果猶太裔高層,想找自己麻煩,那麼勢必要在媒體上提起羅納德有什麼反猶太人的傾向啦,故意把猶太女孩拍的不知自愛啦,**給下流的愛爾蘭裔啦。
但凡他們提起這層意思,那麼那些原來沒感覺到羅納德講述的是一個猶太女孩故事的觀眾,反而會恍然大悟。
阿美利加整個社會,本來就對猶太人沒有太大的好感,這些保守派的猶太老頭,還敢出來宣揚這種過時的,有種族歧視的理念。肯定要被主流媒體群起而攻之。
所以羅納德這種巧妙的講述方式,實際上把那些反對這個故事拍成電影的老頑固們,放進了一個兩難的境地。
如果你的媒體上隻是暗示,那麼大家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要是挑明了說,則會激起更多人的反感。
還不如閉著眼睛放行,隻要媒體營銷上,不刻意的宣揚這是個猶太人的故事,那麼就沒有問題。
“所以,你在營銷上,不會故意提起這是個猶太故事吧?”邁克爾·道格拉斯想明白了羅納德的處理,點頭讚賞。然後要羅納德給一個保障。
“我又不是傻子,沒事為什麼要故意去挑釁老頭子們的認知?
再說猶太裔才占阿美利加青少年人口3%不到,我拍這部電影是自己投資的,當然想賺錢,我沒必要放棄更大的市場,對不對?”
“你說服了我”,邁克爾·道格拉斯點頭同意。
羅納德哈哈一笑,從座位旁邊拿出一支派拉蒙總裁內德·塔寧送給他的雪茄,剪好以後,給道格拉斯殷勤地點上。
之前還不知道邁克爾·道格拉斯的母係,是有愛爾蘭血統的。這樣就更方便說話了。他在父母離婚以後也和母親一起住,相比更親近愛爾蘭血統,對這種劇情就更不會反對了。
“我會給你帶話過去,然後幫你說好話的。”邁克爾·道格拉斯猛抽一口雪茄,然後緩緩把煙吐了出來,“是上好貨色啊。”
“朋友送的,是多米尼加的富恩特海明威係列。”羅納德拿出一個新的木盒裝,遞給邁克爾·道格拉斯,“拿去幫我試試成色,我知道你是專家。”
“謝謝,我會的”,邁克爾·道格拉斯收到懷裡,“不過那些老頭子會比較頑固,他們對現在阿美利加的情況非常不了解。在他們看來,所有人都應該尊重猶太文化和宗教。
他們可能對大多數阿美利加人,根本不知道卡茨基爾是猶太人專屬度假地這件事情,不是很理解。
你如果有更好的證據,說明觀眾不會發現這是猶太裔的故事,我想他們就會更加放心了。”
“我舉辦一場試映,然後做一個觀眾的問卷調查,你看怎麼樣?”羅納德想了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