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窗戶是開著的,但還是驅散不了那股難聞的異味。
庚龍打量了幾人一圈,麵無表情吩咐道:“給他們買身衣服。”
手下迅速點頭。
“老板不用了,我們帶了衣服,不用浪費錢。”
開門那廝應該是幾人的老大,連忙推諉道。
電視櫃前確實放了兩個簡易的蛇皮袋,袋子外麵都是灰,而且還破了洞,知道的明白裡麵裝的是衣服,不知道的恐怕以為裡麵裝的是垃圾。
庚龍置若罔聞。
幾位延邊人裡的老大識趣的閉嘴。
“老板,咱們什麼時候乾活?”
一個延邊人小心翼翼的問道,四個延邊人中,他的個頭最高,但幾人如出一轍的乾瘦,給人感覺就像長期營養不良。
“把照片給他。”
聽到庚龍的話,一個手下立即伸手入懷。
延邊人老大很有眼力勁,立即走過來接過。
他是典型的三白眼,就是眼童比較小,露出三麵白色,再加上削瘦的臉頰,看相的會告訴你,碰到這種麵相的人,要趕緊跑,能離多遠就離多遠。
他拿著照片,低頭端詳。
照片裡的主人翁隻有一位,年輕帥氣,不是江辰同誌還能是誰。
“老板,就他一個?”
三白眼抬頭。
“五十萬美金已經打到了你們戶頭上。”
庚龍乾脆簡潔道。
五十萬美金。
折合下來,恐怕在一線城市還買不起一棟像樣的房子,不知道江辰如果知道自己隻值這個價碼,會作何感想。
不過物價是分地區的。
對於屬於國際貧困線以下的延邊,五十萬美金,已經是足以讓他們為之瘋狂的巨額財富了。
老大那雙瘮人的三白眼當即放光,捏著照片,迅速道:“老板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如果任務完不成,這筆錢我也不會收回來。”
任務失敗不收回錢,那無疑是需要幾個延邊人拿命買單了。
老大三白眼似乎是沒聽出庚龍話裡的警告,笑嘻嘻問:“老板,需不需要我們把屍體帶回來?”
瞅瞅。
這哪裡是正常人說的話。
“不用。”
庚龍轉身,丟下一句:“文華東方酒店。”
終於不用再忍受令人作嘔的異味,兩個手下也快步跟上。
“老板慢走!”
三白眼屁顛屁顛的送庚龍幾人出門,門關上後,當他轉過身,幾個兄弟已經又開始爭先恐後的拿起食物往嘴巴裡塞。
“娘嘞!給老子留點!”
他急忙跑過去,就像餓死鬼投胎,撕下一根雞腿塞進嘴裡,至於那張照片,早已經被扔在了地上。
對於有些人來說,殺人放火,不過是生活日常,可能還沒填飽肚子重要。
————
宋朝歌和郭安樂在喝下午茶。
蘭佩之一樣。
隻不過和她坐在一起的男人,外形有些獨特,並不是長相,而是他的右手長了六根手指。
對此,他本人經常調侃,就算哪天賭輸了要剁手,他也比普通人多一分優勢。
當然。
這隻不過是自嘲。
濠江威名赫赫的聶六爺怎麼可能會淪落到那種地步,剁人手腳這種事情,他本人倒是應該沒少乾。
“我本來想著,再乾幾年就金盆洗手,退休安享晚年去了,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聶傳雄摩挲著紫砂杯,喟然感歎。
“無論賭牌最後花落誰家,好像與你都沒太大乾係。”
“怎麼可能沒乾係,目前濠江的局勢,大家勉強能做到和氣生財,井水不犯河水,可這個格局一旦打破,誰也說不準會演變成什麼模樣。”
聶傳雄注視蘭佩之,“如果蘭小姐能入主濠江,那對我來說,自然是再好不過。”
何氏占據了賭城的半壁江山不假,但也隻是半壁。
其他半壁,則被其他勢力瓜分。
聶傳雄顯然就是其中之一。
聶六指。
江湖人稱六爺。
濠江一共有六塊賭牌,三塊被何氏握在手裡,而他也持有一塊。
蘭佩之下榻的這家酒店,就是他名下的產業。
“說過了,我隻是來作陪的。”
蘭佩之雲澹風輕。
聶傳雄笑了笑,喝了口從廈城茶農手裡收購的老茶。
“蘭小姐,你那位朋友一個人住在文華東方,會不會不太安全,要不我派幾個人過去?”
“不用。”
蘭佩之澹然道。
“庚龍這個人,喜歡劍走偏鋒,蘭小姐,我覺得最好還是小心一些,有備才能無患。”
聶傳雄繼續提醒。
論起對庚龍的了解,蘭佩之肯定要強過聶傳雄,並且她也相當明白庚龍與江辰之間的矛盾。
不過她仿佛一點都不擔心,
“他是一個男人,哪裡需要我一個女人去保護。”
蘭佩之輕描澹寫道。
這話聽起來沒有任何問題。
完全理所應當。
可要知道是從誰嘴裡說出來的。
“……”
聶傳雄瞬間默然,甚至可以說
——愕然。
男人,確實不應該由女人去保護。
可他何曾聽過對方用女人這個詞來形容自己?
那個他到現在都沒見過本人的年輕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是我多慮了。”
聶傳雄張了張嘴,笑容複雜的道了句。
庚龍固然陰狠毒辣,可那個家夥,又哪裡是什麼善與之輩?
想起在督府門口的場景,蘭佩之唇角不自覺微微上挑。
她明白,對方提出要跟著自己,肯定是察覺到了風險。
心思確實挺細膩。
危機意識也很強。
那最後既然沒涎著臉軟磨硬泡,以她對那家夥的了解,應該不是臉皮薄,而是
——有一定把握。
時至今日,經曆了這麼多事,蘭佩之發現,對方依舊像是一口死井,表麵毫無波瀾,可卻看不透深淺。
高麗的風雲,確實沒能讓好感度發生變化,但是蘭佩之的心態,無疑悄然發生了改變。
可能她自己都沒意識到。
是啊。
女人依靠男人,才是這個社會奉行的公序良俗。
男人怎麼能依靠女人?
聶傳雄將蘭佩之的神情波動儘收眼底,表麵不露端倪,可內心卻刮起了驚濤駭浪。
他竟然在這尊血色觀音唇角,看到了一抹可以用溫柔形容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