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禾臉上露出一抹歉意,很難想象,這麼一個人,會以那麼殘忍的手段謀害了自己的妻子。
“人真的是你殺的嗎?”
比起餘威,綽號鐵娘子的樊律師就要直接一些。
迎著幾雙透著期待的眼神,丁禾輕描淡寫的點了點頭。
幾雙眼睛裡的光芒熄滅。
“你真的……糊塗!”
作為天禾律所成立之初就加入的元老,樊律師攥緊拳。
“天禾是你的心血,一時衝動就毀了你為之奮鬥的理想事業,值得嗎!”
“沒有了我,還有你們。天禾不是一個人的。有你們在,天禾就在。”
丁禾平靜灑脫,像是接受了自己即將到來的結局,也像是看淡了一切。
“丁律師,是你妻子有錯在先,或許能以此為論點,在法庭上進行爭取……”
另一位律所骨乾開口。
大家都是行業精英,一些話不用說得太明白。
丁禾雖然殺人事實確鑿無疑,但殺人,不一定非得償命。
“……我們可以儘力去爭取死緩。”
“不用白費力氣了,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承擔。彆為了我,壞了自己的名聲。”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丁禾不是故作鎮定,而是真的坦然接受了即將到來的命運。
也是。
經曆了這樣的遭遇,換作誰,恐怕都不想再苟且偷生。
即使千分之一的幾率真的判了死緩,又有什麼用?
在世人異樣的眼光中煎熬的苟延殘喘,還不如一死解脫。
氣氛安靜下來。
“方晴,你不打算說兩句?”
樊律師道。
在天禾人眼裡,方晴等同於丁禾的“徒弟”。
“傷好些了嗎?”
丁禾看來。
在場沒有人知道這句話的意義。
除了江辰。
他當然是陪方晴來的,也是探訪室裡唯一的外人。
“本來就不算嚴重。”
方晴平和的道。
“你能來,我真的很高興。”
言罷,丁禾看向根本不會明白的樊律師幾人,“我想和小方單獨聊聊。”
樊律師三人對視一眼,然後皆默然起身,相繼走了出去,唯獨江辰不太有眼力勁,一動不動,不過他也沒進行打擾,隻是一語不發的站在牆邊,像個隱形人。
丁禾沒有介意他的,笑問道:“應該是他們脅迫你來的吧?”
“沒,是你帶我入行。我應該來一趟。”
丁禾微笑,“在這種情況下你們還願意來看我,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說完,他道:“現在有沒有覺得好受些?”
方晴當然明白什麼意思,反問道:“我為什麼會覺得好受?”
丁禾沉默了下,“抱歉,是我說錯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與你無關,是我咎由自取,也是她咎由自取。”
江辰耐心的靠牆而立。
“後悔嗎。”
方晴問。
平白無故被人言語侮辱,動手傷害,要是一點都不介意,肯定是假話。
可是此時此刻,那點怨憤,已經微不足道。
“後悔?你是指什麼?”
“如果是指殺了她,我不後悔。”
丁禾語氣相當肯定,沒有任何遲疑,這番話如果放在法庭上,千分之一死緩的機會恐怕都不會有。
他不急不緩的道:“如果真要說後悔,那我後悔娶了她。如果能有一次重來的機會,我想我會選擇另一種人生。”
說著,丁禾注視方晴。
“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欣賞你嗎?”
方晴沒說話。
他自問自答。
“排除男女之間的那種性彆吸引,你最讓我心動的,是你身上那種獨立,自強,不願意依靠任何人的品質。就像看到了另一個我,一個存在於想象中的我。”
此時此刻,用不著再繼續掩藏自己的內心,再者說喜歡一個人,也並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情。
“那可能是你並不了解我。”
“這個我可以證明。”
一直充當一個合格旁聽者的江辰同誌難得插了句嘴,他公正客觀的道:“你們認識的時間還太短了。”
“或許吧,人無完人。江先生,你們真是出生就認識?”
江辰點頭。
“那你確實應該比我更了解。再冒昧問一句,方晴那台總裁,是你送的嗎?”
江辰從來不是一個愛賣弄的人,於是閉嘴不言。
“是他。”
方晴代為回答。
丁禾像是不太意外,笑道:“能夠在真實生活中邂逅一個符合你理想要求的人,已經足夠幸運了,即使是主觀想象。本來我還想,這個美好的幻想可以保留到我離開這個世界,可現在到底是破滅了。”
方晴沒笑,靜靜的看了他一會,然後說了聲:“抱歉。”
丁禾當然不可能明白,“好端端的,道什麼歉。”
方晴沒解釋,看向間接導致這一切的某人,“走吧。”
“等一下。”
丁禾叫住她,“方晴,你最好儘快離開京都。”
“為什麼?”
說話的是江辰。
“房嬡死之前,我看到了她寫下了一份名單,上麵很多都是和她有過節的人。我在上麵看到了方晴的名字。”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丁禾此時完全沒有說謊的必要。
“為什麼不幫忙把名字劃掉?”
江辰貌似合情合理的問了句讓人無言以對的話。
人家當時肯定在忙著鋸屍體呢,哪裡有心思去處理這點小事?
“……房嬡的家庭背景你們也了解一些,小心一些,起碼不是什麼壞事。”
“多謝。”
江辰點了點頭。
方晴轉身往外走。
這次,丁禾沒有再叫住他們,看著這對青梅竹馬消失在視野裡。
以他此時的心態,跳出局外後,對於兩人之間的關係,大致已經清楚。
他很好奇,二人最後會走向何方,會不會和他一樣不幸?
丁禾坐在冰冷的鐵椅上,慢慢吐出口氣。
很可惜。
他注定看不到答案了。
“怎麼不告訴他?”
走出探訪室,江辰不禁道。
“什麼?”
“是我錄的他老婆的視頻。”
“然後呢?讓他告訴所有人,你是間接導致這場凶案的始作俑者?”
“你是律師,職責不是應該披露真相?”
“我已經被那個筆記本記錄了,還能不能繼續當律師還說不準。”
“……”
江辰啞然。
這可是關乎自己十多年寒窗苦讀的成果,怎麼能說得如此輕鬆?
“走錯了,你的同事在那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