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說羅總也是此中老手了,但這個時候,竟然初丁般愣了愣。
一觸即分。
夏晚晴收回去,沒有任何的忸怩羞澀,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繼續往前走。
羅鵬視線追隨,望著前方沒有任何風塵氣息的身影,啞然一笑,繼而跟上。
“做個約定?”
二人再度並肩而行。
“嗯?”
“假如,我是說假如。你弟沒有被救回來,我給你家當兒子。”
夏晚晴腳步微頓,但卻沒有停下來,聽到如此不吉利的詛咒,竟然沒有發火。
“那不是委屈你了。”
“委屈什麼,你爸媽都買了養老保險,而且還做點小生意,也不需要我養。”
羅鵬走在旁邊,沒心沒肺的道,哪裡有半點成熟穩重的氣質?
不對。
準確的說,好像是過於成熟穩重了。
都開始考慮人家父母養老的事了,還不夠目光長遠?
夏晚晴沉默,沒偏頭去瞧身側的人,這位見識過人間百態萬丈紅塵總能保持儀態典雅的花魁破天荒的隱約眼紅,而後道了聲。
“好。”
————
隨著年關越來越近。
各路軍閥不約而同停止了一年的混戰,這是一種約定俗成的默契。
打工人再怎麼努力拚搏,也得回家過年嘛。
這是一樣的道理。
搶錢搶糧搶地盤,一年到頭總也得享受幾天消停日子。
臨近年關,再加上處於“休戰期”,同盟軍領袖靳主按照慣例召集各部軍官舉行了犒勞會,當然,這一次比往年都要盛大。
最直觀的原因,就是與會的人肉眼可見的增多,畢竟同盟軍在這一年大規模的擴員,連帶著各級彆的軍官人數自然跟著迅速增多。
因為人數暴增,再加上會場變大,以至於之前被倚為左膀右臂的副官魏邑的位置都變得好像不再那麼緊密。
沸反盈天的歡樂氣氛中,魏邑並沒有完全融入,他甚至都沒有去找將軍靳主敬酒,默默的觀察著現場。
很輕易的,他發現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地方。
締造同盟軍盛況的最大功臣,或者說最大的金主並沒有來到現場。
甚至許寬許先生都沒來。
要是人不在也就罷了,可對方分明在緬底。
將軍靳主對他有知遇之恩,這一點不可抹殺,如果不是同盟軍收留,他可能早就死在了衛家的追殺下,不會有後來手刃仇敵的機會,看著紅光滿麵的將軍,提前休息了兩個月的魏邑思量權衡,最後還是起身,走了過去。
“將軍,新年快樂。”
“哈哈。”
統帥幾萬人的同盟軍最高領袖笑容暢快,“是值得高興,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像今年這麼高興過,來,乾。”
靳主豪邁的與自己的肱骨大將碰杯,“以後的日子,隻會越來越好!”
魏邑不置可否,陪飲過後,問:“將軍,許先生怎麼沒來?”
矮小卻凶悍的靳主神色自如,“許先生有事。”
“江先生已經來緬底好幾天了,將軍去見江先生了嗎?”
“你怎麼知道江先生來緬底了?”
隨即,靳主像是反應過來,看著立下汗馬功勞的得力乾將,“是許先生告訴你的吧?你和許先生的關係一直挺好。”
魏邑沒有解釋,繼續問:“將軍邀請江先生了嗎?”
靳主沒有立即回應,看著熱鬨的現場,不鹹不淡道:“江先生喜歡清淨。”
魏邑欲言又止。
喜歡清淨是一回事。
可自己的態度又是一回事。
金主駕到,將其晾在一邊,合適嗎?
當然。
這種事情不該他過問,屬於越界,很容易觸上位者黴頭,可因為對方的恩情,魏邑還是選擇進行諫言:“將軍,在年前,你應該去和江先生會上一麵。”
靳主看了他一眼,或許是知道對方出於一片拳拳之心,不見喜怒的道:“放心,我心中有數。”
上位者已經話說到如此地步,再繼續糾纏下去,那就屬於不識抬舉了,哪怕關係再怎麼親密。
功勞再大,部下永遠是部下。
魏邑當然不是一個愣頭青,識趣的打住話題,喝了杯酒後,走了回來。
氣氛一片歡騰,欣欣向榮。
可是他的心情卻有些消沉。
不需要多敏銳的嗅覺,早在幾個月前,他從前線被調回來“休假”開始,他就察覺到曾經對他信賴有加的將軍變了。
隊伍壯大了,能征善戰的人才增多,有了更多的選擇,可以理解,但是他想不到,對於背後的大金主,為什麼能如此冷淡?
可惜。
以他的身份,沒有辦法過多進行乾涉。
“魏副官,想什麼呢,喝酒。”
現場推杯換盞,其樂融融,等魏邑抽空再往主位方向看的時候,那道矮小精悍的身影已經不見。
往四周梭巡,並無發現,人影憧憧,實在看不真切。
靳主其實已經不在會場,臨時收到親兵彙報的他臨時離席,麵無表情的走進了會場隔壁的一所房間內。
“我們正在舉辦一年一度的犒勞會,閣下挑的不是時候。”
屋裡隻有一個人。
穿著防風禦寒效果拉滿的黑色鬥篷,把頭和上麵半張臉都遮了起來,再加上又是垂頭的姿勢,導致隻能勉強能夠看到下巴。
“我聽到了,同盟軍軍官們的歡聲笑語,很有感染力,讓我的心情也跟著愉悅了起來。”
靳主進來後,房門第一時間便被外麵的親兵關上。
“閣下如果想喝酒,我讓人送一份酒菜過來。”
“我確實想和將軍舉杯痛飲,但現在肯定不是一個好機會,將軍應該也這麼覺得。”
鬥篷內的下巴微微上抬。
“所以將軍,我們商談的事,你考慮清楚了嗎。”
靳主神色漠然。
“還沒有。”
“閣下也知道,這個選擇,很艱難。”
“理解。”
看動作,鬥篷裡的人應該是微微點了點,“但是曆史上所有偉大的決定,都不是那麼容易做出的,勢必需要充分的魄力,智慧,以及勇氣。”
“而我相信這三者將軍都不缺乏。”
即使看不清,但能夠感受到,鬥篷裡的人正注視著靳主。
沉默。
長時間的沉默。
“再給我一點時間。”
靳主道。
“當然。這是一個合乎情理的要求。隻是希望到時候將軍給出的答複我們雙方都能滿意。”
靳主沒再多言。
“慢走。”
“吱呀。”
門打開。
鬥篷人走出房間,悄然離開,隔壁宴會依然人聲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