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雨勢愈發洶湧,如注的雨水瘋狂地敲打著玻璃,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淹沒在這一片水簾之中。蘇荷在這瓢潑大雨裡奮力奔跑,片刻間便被淋成了落湯雞。好不容易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她急忙鑽了進去,一屁股坐在座位上。
蘇荷凍得嘴唇微微發紫,她一邊從嘴裡不斷呼出熱氣,試圖讓自己那早已凍僵的雙手恢複些許溫度,一邊扭頭看向駕駛位,開口問道:“有毛巾嗎?”
駕駛位上的男人此時卻已然沉沉睡去。他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此刻那眼鏡已順著鼻梁滑落了些許,顯得有些狼狽。他的頭發甚是濃密,隻是其間夾雜著不少刺眼的白發,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這些年所曆經的辛勞。蘇荷見狀,心底不禁泛起一絲疼惜,下意識地就伸出手去,想著幫他把眼鏡摘下來,也好讓他能睡得舒服一些。興許是自己的手實在太過冰涼了,就在手指觸碰到男人鼻尖的瞬間,他猛地打了個寒顫,隨後緩緩睜開了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蘇荷趕忙衝著他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帶著幾分親昵地喚了聲:“老公。”
男人嘴角微微上揚,牽起了一絲淡淡的微笑,他伸手扶了扶那有些歪斜的眼鏡,先是將目光投向窗外那肆虐的大雨,眼神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而後才轉過頭來看著蘇荷。
“回家吧。”他的聲音帶著些許沙啞,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
蘇荷下意識地就想伸出手去拉住他的手,那是一種源自內心深處對於溫暖與依靠的渴望。可就在快要碰到對方的刹那,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此刻如冰塊一般寒冷,生怕冰到他,便又趕忙把手縮了回來,心中不禁湧起一絲失落。
“這次回來,怎麼沒有提前打電話呀?”蘇荷一邊拿出手機回複著微信裡的工作消息,一邊隨口問道。她心裡其實是有些埋怨的,本想著要是能提前知曉他回來,自己就可以早點下班去買些他愛吃的菜,好好準備一頓溫馨的晚餐呢,可現在倒好,家裡怕是啥吃的都沒有。
坐在她身旁的這個男人,正是她結婚五年的老公——仝科。仝科身為一名國家科研人員,長期堅守在祖國需要的地方,為了科研事業全心全意地奉獻著自己的青春歲月。這五年的時光裡,兩人相處的時間加起來竟連一年都不到,平日裡也隻能靠著微信上那寥寥幾句的消息來維係著這份夫妻情分。
仝科並沒有回應蘇荷的問題,隻是眼神專注地盯著前方的道路,認真地開著車,就好像壓根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蘇荷扭頭看了他一眼,見他這副模樣,心裡越發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隻好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手機上的工作消息裡。
等把所有信息都回複完畢,蘇荷這才收起手機,又忍不住問了一遍:“你早說要回來,我早點下班去買菜了,回家都沒有東西吃。”她的語氣裡明顯帶著幾分抱怨,可這抱怨的背後,更多的卻是對這種聚少離多生活的無奈與心酸。
“我已經買好了。”仝科邊說著,邊熟練地打了個急轉彎,穩穩地把車拐進了車庫。
兩人從電梯出來,剛走到自家門口,便瞧見門口擺放著大大小小許多箱子,那陣仗,活脫脫就像是誰家正在搬家的行李似的。
蘇荷不禁皺起了眉頭,一邊從包裡摸索著掏出鑰匙,一邊滿臉疑惑地看了一眼仝科,問道:“你的行李?”
仝科輕輕搖了搖頭,語氣平靜地回應道:“是對門的。”
蘇荷聽聞,不禁微微皺眉,目光投向對門方向,滿是疑惑地問道:“對門這是搬來人了?”
仝科默默地點了點頭,隨後伸手從蘇荷手中接過鑰匙,動作利落地打開家門,便率先一步走進了屋子。
蘇荷站在門口,望著那一堆橫七豎八堵在自家門前的箱子,心裡隻覺得這般情形實在是太沒禮貌了,不禁暗暗腹誹。她抿了抿嘴唇,隨後轉身,抬手敲響了對麵的房門。
“來啦!”門內傳來一陣爽朗清脆的女聲,緊接著,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隻見屋內站著一位女子,那肌膚白皙嬌嫩得仿佛能掐出水來,光滑細膩,竟是沒有一點兒瑕疵。一頭大波浪的長發如瀑布般隨意地披散著,頭上還彆著一個鮮豔惹眼的紅色發卡,更為她增添了幾分俏皮活潑的韻味。她身上穿著一身粉色的睡衣睡褲,那粉嫩的色澤將她整個人襯得愈發嬌柔可愛,宛如一朵盛開的粉色花朵。
蘇荷見狀,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眼神中透著一絲冷漠,語氣冰冷地說道:“您好,你們家的這些行李把我家門都給堵住了,能不能麻煩您挪動一下呀?”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美女臉上立刻浮現出一抹歉意的笑容,邊說邊轉身朝著屋裡喊道:“肖天,你趕緊把行李搬進來呀!”
屋裡的人並沒有露麵,隻是傳來一聲中氣十足且爽快的回應:“好嘞,媳婦。你就放那兒等著,我這就來搬!”
美女聽了,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明媚起來,又對著蘇荷滿是歉意地笑了笑,說道:“馬上就搬,真的不好意思啦!”
蘇荷隻是冷冷地回了句:“好。”便毫不猶豫地轉身,徑直回自己家去了。
進了家門,蘇荷一眼就瞧見餐廳的桌子上已然整整齊齊地擺好了晚飯。仝科正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目光隨著她的身影移動,默默地看著她進門換衣服、洗手,而後才緩緩走到餐椅旁坐下。
蘇荷拿起筷子,心裡琢磨著仝科此次回來的行程安排,便隨口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走啊?”
仝科依舊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隻是眼神緊緊地盯著她,那目光中似乎隱藏著些什麼,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蘇荷敏銳地察覺到了仝科的異樣,心裡不禁“咯噔”一下,趕忙放下筷子,滿臉關切地問道:“怎麼了?是工作上遇到什麼不順利的事兒了嗎?”
仝科緩緩地搖了搖頭,嘴唇微微顫抖著,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卻又難以啟齒,隻吐出兩個字:“蘇荷,我……”
蘇荷見他這般欲言又止的模樣,心裡越發覺得不安起來,但還是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有話就說呀,我得趕快吃完了,還有工作要整理呢,明天我們公司可是要來新同事的……”
“我要把東西都搬走。”仝科像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氣,話語急促地脫口而出。
蘇荷夾菜的動作猛地一頓,她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愕地看著仝科,皺著眉頭問道:“搬哪兒去?”
“我……”仝科剛要繼續說下去,一陣突如其來的敲門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仝科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趕忙起身,疾步走去開門。
蘇荷仍沉浸在仝科那句“我要把東西都搬走”的話語中,滿心疑惑,腦海裡不停地思索著他這話到底暗藏著何種深意。
“你好,仝先生,我媽媽應該已經提前跟您打過招呼了吧?”那熟悉的聲音再度傳來,蘇荷雖未轉身,但一下子就聽出這是對麵那位美女的男朋友。
“啊,你是房東的兒子?”仝科的聲音裡透著些許驚訝。
“對呀,我這些箱子都得暫時擱在你們家雜貨間呢,實在不好意思啊!”那男人的語氣倒是挺熱絡,可蘇荷聽著卻隻覺莫名。
“房東跟我說了,你搬進來吧!”仝科回應道。
蘇荷在一旁聽得是一頭霧水,滿心的茫然與困惑。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腳下步伐匆匆,快速地走到門口,伸手便攔住了正要搬箱子進來的男人。
這男人瞧上去大概也就不到三十歲的模樣,留著一頭利落的板寸頭,在燈光的映照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頭發染了一層淡淡的藍色,看著就頗為紮眼。不過,這還不算最讓人瞠目結舌的,最奇葩的是,他那張臉上竟然貼著一張白花花的麵膜,就這麼大晚上的跑出來,活脫脫像個從異次元冒出來的怪物,著實有些嚇人。再看他身上穿的,竟是一身粉色的毛茸茸的睡衣,那模樣要多怪異有多怪異。蘇荷憑借著自己多年與人打交道的經驗,心裡當即就斷定,這房東的兒子,絕對是個玩世不恭、不務正業的富二代。
蘇荷向來就對這類行事做派的男人沒什麼好感,此刻更是沒好氣地衝他問道:“你的這些行李,憑什麼要占用我們的房間呀?”
男人見蘇荷臉色不太好看,趕忙賠上一個討好的笑臉,隨後轉頭看向仝科,問道:“這位是?”
仝科卻沒理會他的問題,隻是轉頭朝著蘇荷耐心解釋起來:“房東跟我講了,他兒子暫時回來住,可他們家房子太小,所以就先打算把行李暫時寄存在咱們家的次臥。反正咱們平時也用不了那麼大的地兒,而且房東還說了,隻要讓他占用著,每月就給減掉一半房租呢。”
蘇荷一聽這話,頓時火冒三丈,眼睛瞪得老大,滿臉怒容地質問仝科:“就因為能減掉一半房租,你就這麼輕易地答應了?這可是咱們的私人空間呀,她憑什麼隨隨便便就做這樣的安排?”
仝科見狀,急忙伸手拉住蘇荷的胳膊,想把她拉進屋子裡,同時朝著對麵的男人說道:“我先和她好好商量一下啊,然後再叫您。”
那麵膜男見這情形似乎不太妙,還好心地勸說道:“那個,二位彆吵啦,你們好好商量商量嘛,要是不同意的話,我再另外找地方放就是了。”
“不同意,不用商量了,好走,不送!”蘇荷氣呼呼地吼完,緊接著“啪”的一聲,用力地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