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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一直沿著陸長生的口中流出來。
好像無窮無儘一般。
血,越流越多,呼吸越來越艱難,身體越來越冷。
或許,這就是死前的征兆吧。
還有一些幻覺出現。
陸長生眼睛已經迷糊,好像前麵出現了一些人影。
應該是武王帶著遠征軍來接自己了吧。
陸長生停了下來,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很狼狽,笑起來一定很難看。
可是武王告訴過他,戰爭容不下懦夫,打仗見不得眼淚。
武王,我終於能見到你了。
你可知道,我等你等了六年。
周康的那一刀劈在了半空,終究沒有能砍下去。
因為他看到城門打開了。
裡麵跑出了很多人。
有紮著小辮子的小女孩,有拿著刀子的小男孩,男孩還沒有肩膀上的大刀高,可是他眼中流露出的卻是堅毅不畏死的神情。
有斷腿的瘸子,有獨眼的瞎子,還有一群老的少的婦人。
一個白發蒼蒼,連走路都不利索的老人,在另外一個老太婆的攙扶下,走到了最前麵。
走到了陸長生躺下的地方,麵對著周康,麵對著周康手中的大刀。
他們是誰?
他們為什麼不怕死?
周康想說話,想讓這些老弱病殘讓開。
他想殺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陸長生。
因為他周康一生,雖然作惡多端,橫行無忌,可是從來沒有對手無寸鐵的老百姓下過手。
很多時候,他搶奪官府的錢財、糧草,還會分給那些窮苦的百姓。
哪怕被七腦屍丸控製,這些刻在骨子裡,克製血肉裡的東西,是改變不了的。
周康喉嚨中滾動了幾下,發出“嘎嘎”摩擦的聲音。
讓開,讓我殺了陸長生。
沒有一個人讓開,沒有一個人移動半分。
離陽城中跑出來的人,都緊緊地圍在了陸長生的周邊,站成了一堵人牆,死死攔在前麵。
從前,是陸長生一人護著離陽城,護著滿城百姓。
現在,陸長生已經儘力了,便輪到離陽城的百姓來守衛陸長生了。
要死,也死在一起。
公孫玄見周康舉起了大刀,卻遲遲不肯落下,頓時發出尖銳刺耳的叫聲,“殺啊!”
“殺了他們,將所有人都殺光!”
“將這些手無寸鐵的大漢賤民給殺了!”
周康獨眼中極為掙紮,那已經脫臼的下巴跟隨著腦袋在左右搖動。
七竅中流出的血,已經變成了黑色。
被雨水衝刷之後,尤為恐怖。
而他手中的大刀,再次舉起。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劉老太爺扯起嗓子大聲唱道!
身後的百姓也跟著大聲唱道,““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周康的手從來都很穩,這雙手殺過很多人,從來沒有發生過意外。
可是這一次,他聽到對麵的老弱病殘唱出的聲音之後,大刀在雨中輕微地抖動起來。
而他身後的公孫玄已經破音了,“周康,動手啊!”
“再不動手,你女兒馬上就要死了。”
“不,她會被賣入勾欄之中,被人踐踏,被人淩辱,永世不得超生!”
周康的獨眼開始流血,不是從眼眶中流出,而是從眼珠中流出來。
他的頭發在風雨中豎立起來,他的破舊的衣服被震碎。
顯然,他已經出離了憤怒。
他在蓄力,用他最後的力氣,砍出那一刀。
陸長生感覺自己的頭被人抱起,便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去,是一個小腦袋,柳兒。
不是武王啊,原來自己還沒有死。
為什麼,死也會這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