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絲及踝,比這黑衣還要黑,柳眉細展,杏眼烏瞳,好似如水墨畫中出來,唇上的朱砂紅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色彩。
女子唇角帶笑,而視線依舊帶著冰冷和凜冽,上下細細打量著女人。
壓迫的眼神讓女人不由得有些腿軟,喉頭發哽說不出話。
“彆怕,既是孟婆指引,我自然好好招待。我是這朱雲境的主人,名喚向沉煙,你有解不開的心結,我可替你解。”女子說罷,朝青鱗抬手輕輕一勾。
青鱗即刻便明白了,點點頭,轉身進了裡屋,發梢的鈴鐺清脆作響。
狸奴引婦人進屋入座,這才發現這婦人行動異常沉重緩慢,每走一步她的魂就像水一般搖晃,仿佛下一刻就要立馬散掉一樣,她從未見過這麼奇怪的鬼魂。
待女人坐下來,青鱗便端著兩盞茶回到了前廳,一盞小心遞到向沉煙手上,一盞放在她麵前。
她拿起茶盞掀起一點蓋子,小心啜了口茶潤潤喉嚨。
然而原本溫熱的茶水剛沾上她的舌頭進了喉嚨,就突然變得灼熱起來,仿佛吞下了一口裝滿熱炭的銅爐,順著喉嚨一下子墜到了胸口。
一股滾燙熱息就此越發膨脹,生前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像決堤的潮水聚湧而來,漫過喉嚨,像活物一般急切地想要傾吐出來。
“我姓薑名綺蘭,雖是小戶人家出身,但自小也被父母視作掌上明珠,從不曾受得半點委屈。”
女人不由開口講述,眼淚止不住撲簌掉落。
“後來,我認識了我相公林羨淵。他雖是個不得功名的書生,但我父母見他為人勤勉好學,我又喜歡他,念想著他總會有出頭之日,便貼了許多嫁妝,將我嫁了過去。”
“婚後他對我很好,我一直覺得自己實在是走了運,直到……”
薑綺蘭抽抽噎噎地講著,時不時拿袖口輕輕沾著眼角的淚。
而向沉煙則微微眯起了眼,唇角勾起一絲莫測的笑,慢慢靠坐在另一邊不遠處的榻椅上,一條玉臂支著腦袋,聽著薑綺蘭一字一泣地道來,漸漸有了些興趣。
……
薑綺蘭家境還算可以,父親是縣城衙門裡的師爺,母親雖是普通人家出身,但也溫婉賢良,知書達禮。
她是家中長女,下麵還有個比她晚一刻鐘出生的胞妹薑窈窈。
薑綺蘭出嫁那日,薑窈窈哭得像個淚人兒,就差隨著姊姊一起嫁了去。
紅蓋頭像霞雲落在薑綺蘭頭頂,薑窈窈忍著哭腔緊緊抓著她的手,一遍一遍反複交待道:“阿姊這般嫁了去,莫不要像往日那麼的好脾氣,萬萬一受了委屈,可不許自己一個人躲著哭,你就回家來,我替你去討理!”
薑綺蘭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卻驀地紅了眼眶,反握住薑窈窈,抽出一隻手來輕拍了拍她手背:“好妹妹,羨淵不會讓我受委屈的。”
“我知道,我就是……”薑窈窈哽住,咬著嘴唇想再說點什麼,屋外的喜娘已經趕到屋裡催了。
“快點快點,好時辰可不等人!”
薑窈窈隻好鬆了她的手。
將到門外時,薑綺蘭回頭望著父母妹妹好一會兒,才抬手放下紅蓋頭,爬上喜娘的背。
轎簾蓋上時,薑綺蘭的腦海中浮現出從小到大她與家人相處的點點滴滴,與林羨淵情意綿綿的眼神。
她像所有出嫁的姑娘一樣,心中忐忑不安卻又甜蜜期盼。
可她怎麼都想不到,從這一刻開始,她的人生將徹底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