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官家憤怒的目光,歐陽旭直諫道:
“官家,皇後淫蕩無行,先欺先帝,又瞞官家,罪在不赦!”
“滾,滾!”
官家氣得大喊道:
“來人啊,把他給朕轟出去!”
“是。”
中貴人趕緊跑進殿裡,欲要拉著歐陽旭離開大殿。
“彆過來!”
歐陽旭大喊,他直接從地上站了起來,看向高位上的官家悲壯地道:
“官家,臣素知聖人與您帝後相得,鶼鰈情深,可臣既蒙聖恩,先得探花,後入察院,不得不犯顏上奏,可是臣今日為的是一正世間綱常,為的是不想看到官家您一再被卑賤女子所欺,為禍國朝啊!
官家,臣在朝中並無根基,這次回京複職,也不過短短數日,可若是官家認為,臣此舉是為故意攻訐國母的話,臣願意以死諫之。”
說完,歐陽旭直接跪到地上,拿官家之前砸他的硯台往額頭上用力一磕,頓時頭破血流,一副以死諫言的樣子。
看他這頓操作,官家和中貴人都看呆了,隻見歐陽旭頭破血流地躺在地上,看向高位上的官家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道:
“官家,正諫如刀,痛之入骨,然古人賢君,無不虛懷納之。”
說完,他便昏倒在了大殿上。
見歐陽旭竟然這麼忠心耿耿且有風骨,官家雖然非常惱怒他攻訐皇後的言行,但還是很欣賞他的以死諫言,他忙看向旁邊的中貴人道:
“快傳禦醫來。”
“是。”
中貴人趕緊退出大殿,去請禦醫。
與此同時,西京,一家酒樓的雅間裡。
袁旭東和齊牧同坐一桌,看著袁旭東,齊牧陪笑道:
“王爺,那歐陽旭雖然卑賤不堪,但卻是用來對付皇後的一把好刀,他在朝中沒有背景,這回以死諫言,若是官家再顧忌仁君的名聲,想必皇後就要倒大黴了吧。”
“官家會護著她的。”
袁旭東笑道,他和齊牧合作並不是真的想扳倒皇後,而是想逼她就範,所以他才利用清流派來打壓皇後,而不是自己動手。
反正清流派一直都是皇後的政敵,她自然不會懷疑到袁旭東的身上,而且,他特意選了歐陽旭這把刀,歐陽旭想要借這件事來打擊他,可殊不知,他隻是袁旭東手上的一顆棋子而已,要不是袁旭東暗中安排,就歐陽旭這樣的小官,給齊牧當狗都沒有資格,想給齊牧當狗的狗官多了去了,他歐陽旭憑什麼?
想要把自己從皇後這件事裡摘出去,那就讓自己也變成受害者,歐陽旭想借這件事來害他,正好如了袁旭東的意。
而齊牧之所以會和袁旭東合作,是因為他得到了宮中的消息,官家的頭痛越來越厲害了,禦醫們全都束手無策,官家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如果官家沒了,年幼的升王登位,那皇後勢必會垂簾聽政,到那個時候,他肯定是死定了,官家覺得皇後是人美心善,可齊牧卻看得更清楚,從一個家伎到皇後,如今更是代官家批奏章,行使天子之權,這樣的女人,又怎麼可能是良善之人?
齊牧不想身死族滅,所以他隻能和袁旭東這個最有勢力的王爺合作。至於皇後,袁旭東原本以為她會跟自己合作,畢竟升王又不是她的親生兒子,可袁旭東想錯了,皇後想要自己行使天子之權,升王年幼,正好符合她的要求,她可以垂簾聽政,隻要控製好了升王,那她就是大宋的武則天,之前的讖言案倒是不算冤枉了她。
身處權力的漩渦裡,又哪有什麼真正的良善之人,上層博弈,而像歐陽旭這樣的小官,隻是盤麵上的棋子而已。
至於官家,也是可憐之人,他賴以為耳目和爪牙的皇城司,殿前司,乃至宮中的內侍,早已經是千瘡百孔,皇城司的統領雷敬是袁旭東的人,殿前司裡有齊牧安排的人,宮中的內侍,官家身邊的中貴人是皇後的人,整個皇宮是千瘡百孔,官家和瞎子聾子無異,所以,有很多的事情他都看不清。
言歸正傳,看著袁旭東,齊牧遲疑道:
“王爺,那幅夜宴圖……”
“還不到時候。”
“是。”
看著齊牧,袁旭東道:
“我讓你安排的事你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
齊牧笑道:
“咱們的國舅爺已經到了錢塘,他昨天剛接手了寧海軍。”
“那就好。”
袁旭東微笑道,他以前不喜歡貪官,但是現在喜歡了,因為貪官既好用,又好殺,比如錢塘縣令鄭青田,正好拿他的走私大案把皇後的親哥哥拖下水,要是皇後敢不合作的話,那他就讓她全家入獄,如此潑天大案,就是官家也保不了她家。
至於鄭青田,在他死,和株連九族之間,袁旭東相信他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而且現在皇城司和殿前司都受到袁旭東的控製,等於整個皇宮都在他的控製之中,隻能說,這局麵他想輸都難,如今,他隻想官家能自己傳位給他,不到萬不得已,他不太想篡位。
與此同時,東京,皇宮,皇後寢宮裡。
中貴人把聽到的都告訴了皇後,他抬眸看了一眼皇後,隻見她始終是麵帶微笑,好像並不在意歐陽旭對她的攻訐。
皇後同樣看著中貴人,她笑道:
“辛苦中貴人了,歐陽旭不過隻是小卒,他鬨得越大,官家對清流的好感就越少,哦對了,你侄兒,吾會讓國舅在軍中好好照顧的。”
聽到皇後這麼說,中貴人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地感謝道:
“謝聖人。”
看著他,皇後走下鳳椅,一步步走到他跟前笑道:
“你這謝,是真心,還是假意啊?”
中貴人被皇後迫得一步步後退,他對官家確實是忠心耿耿,奈何皇後扣住了他侄兒做人質,他不得不聽皇後的擺布,替她傳遞官家的消息。
停住腳步,看著臉色不自然的中貴人,皇後笑道:
“你服侍官家多年,當真不惱吾扣住你侄兒當人質?”
看著麵帶微笑,實際上卻是心狠手辣的皇後,中貴人勉強笑道:
“奴婢隻知道,聖人手段越高明,將來輔佐新皇臨朝聽政就越能一言九鼎。”
對中貴人的回答不置可否,皇後似是自言自語道:
“官家是位好仁君,也是位好官人,可惜他護不住吾一世,吾隻不過是想辦法自保,如此而已。”
聞言,中貴人笑了笑,皇後說的話他是一個字都不相信,他隻知道皇後愛權勢,相比陪在官家的身邊,她更喜歡批閱奏章,如此有野心的女人,也不知是好是壞。
“你回去吧。”
“是,奴婢告退。”
看著中貴人恭敬退下,皇後目光閃動,她表麵上不動聲色,內心卻是波濤洶湧,恨不得把那些清流派的言官全都淩遲處死,抄家滅族,他們一次次地想要揭開她最不堪的過往,把她從皇後的寶座上拉下來,要不是知道官家仁慈,不殺言官,她早就吹枕邊風,讓官家把他們都殺了。
奈何,官家始終不願殺這些士大夫,柯政,齊牧都是貶官,如今又冒出來了一個歐陽旭,若是她執政,有一個殺一個,她看是這些士大夫的風骨硬,還是砍頭的刀子硬。
實際上,這些士大夫所謂的風骨,她壓根就覺得可笑至極,都知道官家不殺言官,他們當然不會怕了,要是官家不是一位仁君,這些士大夫哪還敢裝視死如歸,以死諫言?
她當年頂著那麼多風雨才到了今天這個位置,如果不穩穩地再坐上幾十年,她又豈會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