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雷覺得神清氣爽,他沒有直接回維多利亞宮,而是繞過曬花台,刻意去了練功房,見一見他的老朋友。
冥漫天沒有練劍,也沒在打沙袋,而是呆坐在牆角,似乎算準了幻雷要來。
“你知道嗎,你坐在那裡,嘶……好像一條狗!對對!就跟朕當初見到你的情景一樣,當時那一時半刻,你甚至是個皇帝!哈哈!”
幻雷如此煞有介事的闖進來,應該不隻為羞辱,冥漫天抬起頭,滿麵苦澀:“陛下說笑了。”
“所以朕很好奇,你這狗奴才究竟打算怎麼拿捏朕的軟肋呢”
幻雷一手叉腰,一手摸著下巴,他的架勢,就像一家大集團第一時間得知了路邊攤的商業侵權行為,由於公務繁忙,製裁姍姍來遲。
冥漫天呼吸漸急,雙目微合,抬起死灰般的麵皮:“幻雷,念在你我傳位之緣,你可否再饒我一命”
“噢嗬嗬……”幻雷轉體輕笑一圈,揉了揉鼻子:“冥漫天啊冥漫天,你隻讓朕饒你一命真可悲啊,你可知,朕根本不想要你的命,從來沒有!因為朕剛才說過了,你在朕的眼裡永遠都是一條卑賤的狗而已,試問朕要你狗命何用啊哈哈——”
原來幻雷此行隻為嘲弄,他在冥漫天的新老傷口上一遍又一遍撒夠鹽之後才走人。
某種程度上,他們二人都是可悲的,一個求生不得,一個求死不能,都是沒意思的存在。
背負著體無完膚的恥辱,帶著瀕臨流產的計劃,冥漫天關了燈,拿個小板凳,孤零零坐在練功房門口。
吹著撲麵而來的夜風,冥漫天伸出雙手掐住自己,他想起了花兒,即使不掏出紅手絹,他仿佛也能聞見那淡香。
憋氣是沒用的,關鍵時刻,係統神經會自動接管呼吸,不受意識支配。
冥漫天嘗試無果,他正要掏紅手絹,兩名侍衛匆匆來見他——
“冥大人……盟主來了。”
梅麗莎閃電駕臨,她沒穿鎧甲,還清空了侍衛,顯然她比她父親更自信更強勢。
冥漫天連從板凳上起來的力氣都使不出了,他想下跪,但忍住了,他長籲短歎:
“你們父女倆真有意思,你方唱罷我登場,敲山震虎如入無人之境,恐怕就連羞辱我的方式也一般無二吧。”
冥漫天沮喪的臉色在月光下顯得煞白,梅麗莎走到暗處,冷冷瞅了他一眼:
“聽說你又想行刺我父皇,還要拿我當誘餌嗯……我真不知該說你什麼好……你是不是有病!還是你覺得我傻!”
梅麗莎氣得在冥漫天身邊轉圈圈,從月下到練功房門廊下,一會兒明一會兒暗,她是如此討厭冥漫天,就像她如此厭惡黑暗。
“盟主,我沒病,但娘娘卻有心病……”
“你說什麼!!”
梅麗莎真的怒了,冥漫天卻以看透生死的心態接著說:“我們都很清楚,一直以來困擾娘娘的心病是什麼。”
梅麗莎壓著火氣,她知道冥漫天想說什麼,但她沒有膽魄阻止冥漫天所要表達的東西,她努力讓自己冷靜。
“盟主,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個大善人,你在外麵的功勞,世人有口皆碑,你對娘娘的付出,大家有目共睹,你年紀輕輕就功德無量,百姓尊你為母儀天下的超皇後,你傾儘家財,博取娘娘一笑,但你可曾想過……你所做的這一切,並不能醫好娘娘的心病。”
冥漫天抽絲剝繭、娓娓道來,梅麗莎沉默了,她藏進了門廊下的陰影。
就在這張小板凳上,冥漫天似剝開了一顆洋蔥,它就像梅麗莎的心暗暗流淚。
“盟主,你可以為娘娘排憂,為天下人解難,卻偏偏無視娘娘的心病……自古忠孝不能兩全,盟主忠的是大義,又如何行得了大孝心病還須心藥醫,如若娘娘的病根不除,隻怕再來多少個四千年,她的命運也無法真正改變……”
冥漫天仿佛剖開了梅麗莎的心,完成了一場至關重要的手術。
梅麗莎走出陰影,紅著雙眼站在月光下:“說吧,什麼時候,我該怎麼做……”
“明晚,我希望這個世界能迎來大結局,所有的陰霾都能煙消雲散,所有的不公都能得到糾正,所有的尊嚴都能與日月同輝,所有的仇和恨都能化為情與愛……”
冥漫天以淚洗麵,目送梅麗莎離開,他慢慢掏出紅手絹,嗅著花兒的味道,他的嘴角漸漸浮出莫名詭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