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的人立刻噤聲,秦淮直接走到台邊去看。
梁祝的故事,秦淮從小就看過,電影看過,電視劇也看過幾版。梁山伯與祝英台,著名的中式be美學,試問哪個小朋友小時候沒有討厭過馬文才和他的跟班呢?
雖然後麵演馬文才的男演員越來越帥,等到秦落看梁祝的時候,孩子已經隻看馬文才了。
戲曲版的梁祝,秦淮是第1次看。
柳桃很漂亮。
就算化了濃妝,豔麗的戲曲妝蓋住了整張臉讓人甚至很難判斷這個演員應該長什麼樣,但秦淮依舊能看出來柳桃是一個標準的美女。
鵝蛋臉,柳葉眉,眼睛很大且有神,亮晶晶的很靈動,一顰一笑都能用眼睛演出來。
聲音更不用說,婉轉動聽。
在這個戲曲非常內卷的時代,任何一個唱出名頭的演員都是有真功夫的。
羅君在認真看戲。
他認真得甚至有點詭異。
眾所周知,梁祝是一個悲劇故事,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愛情為世俗家族且不能容,最終殉情化蝶,是一對有情人以死來掙脫世俗的枷鎖的淒美愛情故事。
按照正常的看戲流程,這出戲看到大結局的時候,感情比較充沛,平日裡比較容易多愁善感的女性觀眾應該已經拿著帕子抹眼淚了。
但羅君看上去挺開心的。
他看上去非常喜歡這個結局,甚至在兩人化蝶,祝英台變成一隻黃色的蝴蝶伴隨著二胡淒涼的曲調謝幕後,微笑地鼓起了掌。
不知道的還以為戲班把梁祝的故事改了,改成hppendng。
“羅先生……”戲一結束,就有等不及的人想要起身過去和羅君攀談。
“我還有事。”羅君起身,朝後台走去。
班主已經在後台熱情等待,告訴羅君柳桃還在卸妝,請羅君坐著稍等片刻。休息室一看就知道專門為羅君整理出來的,桌椅、屏風、擺件、花瓶裝飾全都有,桌上還放著幾款相對來說比較廉價的點心。
羅君這邊的茶水和點心沒興趣,嫌屋裡太暗把窗打開,坐在窗口從兜裡掏出早上沒看的報紙看起。
秦淮:……
他什麼時候把報紙折成手帕塞進兜裡的?
羅先生,這麼愛的嗎?
秦淮站在邊上一起看。
這份三流小報上的劇情不太行,每隔一段無聊的劇情就有一段香豔的情節,羅君顯然不愛看這種劇情不夠顏色來湊的故事,一目十行看得很快,很快兩頁報紙的內容就看完了。
然後羅君疊起報紙,又從另一邊兜裡掏出一份。
秦淮:?
不是,哪個好人家出門看戲左右兜裡揣呀?
這份報紙上的是老套的武俠複仇,文筆還行,羅君看得津津有味的。
“羅先生。”
秦淮和羅君兩個人都埋頭,根本沒有注意到柳桃已經來了。
卸下戲曲妝的柳桃和台上長得非常不一樣。
台上的柳桃,明眉皓齒,光芒萬丈,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能吸引台下觀眾的目光。
可是此時此刻已經換上尋常衣服的柳桃,依舊是明亮的大眼睛,柳葉眉,鵝蛋臉,看上去卻寡淡了很多,秦淮甚至能從她的臉上挑出很多明顯的缺點。
比如下巴有點短,鼻子不夠挺,臉上有幾顆小痣,這些普通的五官配上漂亮的眼睛組合起來讓人覺得有些可惜。
羅君收起報紙,淡定地當著柳桃的麵把報紙疊成手帕,揣進兜裡。
“您真博學,走到哪兒都要看報紙。”柳桃感歎道。
羅君隻是微微點頭沒說話。
“我給您燉了陳皮…您口渴了嗎?我給您倒杯茶吧。”柳桃放下端著的小盅,去桌子那邊拿茶杯倒茶。
“您覺得今天這出梁祝如何?”柳桃把茶杯遞給羅君。
羅君接過茶杯,端著不喝:“除了你之外都不行。”
“唱功不行,儀態不行,走位不行,配樂的二胡拉的也不行。”羅君一張口就知道是老噴子了。
柳桃隻能低著頭道歉:“對不起羅先生,我們戲班確實…對不起,讓您失望了。”
“坐吧。”羅君指了指椅子。
柳桃乖乖坐下。
“但我很喜歡這個故事。”羅君道。
柳桃有些驚訝地抬頭,對上羅君的視線又迅速把目光挪開:“您喜歡…這種故事嗎?”
“我喜歡結局圓滿的。”
柳桃:?
這下柳桃也顧不得不好意思了,小小的臉上全是問號。
“圓滿?”柳桃開始懷疑自己整個戲曲生涯,“梁祝的故事…圓滿嗎?”
“梁山伯和祝英台最後不是變成蝴蝶在一起了嗎?”羅君反問。
“可…可是他們兩個最後還是殉情了才化蝶的。”
“當蝴蝶也好,當人也好,不都是一樣的嗎?”羅君淡淡地道,“按照裡寫的,妖怪可以成精,人可以修仙。無論是人還是蝴蝶,都是生命的一種,都是生靈,本質上沒有什麼區彆。”
“當人的時候受到世俗的壓迫不能在一起,變成蝴蝶了成雙成對,不也是一種美滿的結局嗎?”
柳桃被羅君這一番理論說懵了,仔細消化了一下,笑著點點頭,亮晶晶的大眼睛裡滿是笑意:“您說的也有道理。”
“您這種博學的,和我們這些在戲班子裡唱戲的真的不一樣。我從小就唱梁祝,從來沒有想過原來當蝴蝶也是一種好結局。您說的沒錯,當蝴蝶也挺好的,還可以飛。”
“你喜歡蝴蝶?”羅君問。
柳桃重重點頭:“喜歡。”
“原本我隻是覺得蝴蝶很漂亮,聽您這麼一說,我覺得蝴蝶還很自由。”
“那你喜歡蝴蝶嗎?”
“都一樣。”羅君道,“對我而言,人、蝴蝶、鳥都是一樣的,當什麼都行。”
柳桃又笑了,笑盈盈地看著羅君。
眉眼彎彎,眼睛裡全是他。
這是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