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太太,念完這本書,我恐怕就不能再給您念書了。”張小姐道。
柳桃有些驚訝:“為什麼?是錢太少嗎?我打聽過,我給的價格很合理,你這個薪水都有女校教書先生的一半了。”
張小姐連連搖頭:“不是薪水的問題,您和羅先生都很慷慨,願意給我這份工作,很體麵,也很輕鬆。是我的問題,我父親生意失敗欠了一大筆印子錢,我兩個月後就要嫁去中原給那邊的一個富戶當三姨太了,沒有機會再給您念了。”
柳桃沉默了一下,問:“你未來相公,今年…”
“四十有七。”
柳桃隻能微微歎息,想了想,把自己右耳上的寶石耳墜取了下來,遞給張小姐。
“按照裡寫的,這種時候我應該把送給你。但是是我先生買的,我身上的首飾也都是我先生送我的,隻有這個耳墜,是我出嫁的時候我們戲班的班主為了給我撐場麵給我買的,因為太貴隻買得起一隻,另一隻還是我先生送給我的。”
“我是唱戲出身的下九流,一輩子都被人瞧不起。哪怕和我先生結婚,他娶我當了正妻,在一起打麻將看戲的太太們依舊瞧不起我。”
“之前在滬上的時候,我先生也給我請過彆的念的女學生。她們有的想當我先生的姨太,有的家裡想和我先生做生意,有的嫌棄我粗鄙聽的書沒涵養,有的教我要去追求什麼自由民主,還有的勸我離婚,但是沒有人像你一樣會在我聽不懂劇情的時候停下來跟我講一遍。”
“你和我先生一樣都是文化人,而且從來沒有瞧不起我。”
“班主把這個耳墜送給我的時候,祝我一輩子平安不要被趕出來,就算趕出來也能有個首飾賣錢不至於餓死。”
“我把這個耳墜送給你,也祝你一輩子平安。”
張小姐沉默地接過耳墜,小聲道:“謝謝您。”
“您會一輩子平安的。”
張小姐離開了。
柳桃想回屋叫羅君,發現羅君已經站在門口,笑著摸了摸空空的耳垂:“我把耳墜送給張小姐了。”
“再買一個就是。”羅君不以為然地道,“是不是要找一個新的念的人了?”
柳桃點頭。
“那就再找一個,這次找個結婚了的,事少。”
“還有下次彆買那個胡蘿卜,難吃死了,怎麼會有這麼難吃的東西。”
“我聽陳醫生說吃胡蘿卜對眼睛好,明目。”
“想明目吃鴣,比吃胡蘿卜的效果好多了。”
“鴣是什麼?”
“習鳥,山海經裡的一種鳥。形狀像烏鴉,長著白色的斑紋,沒什麼用的鳥。”
秦淮:……
不是,你這罵罵草木精怪就算了,怎麼連同類都罵?還推薦上食譜。
“有賣嗎?”柳桃不太了解山海經,以為是一本菜譜,“要不我讓梁叔去找找,買一隻給你燉湯?”
羅君:……
“不用。”羅君僵硬地道,“我吃胡蘿卜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