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id="tet_c"“爹,娘,俞柔,你們都照顧好自己,俞家茶莊事情多,小心累壞了。”
老爹和娘親都眼眶泛紅,拉住他的手,語重心長地反複叮嚀囑咐:“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在外麵受了欺負,一定記得回家找我們啊。”
俞柔在後麵拽緊他的衣角,哽咽了一會兒,隻吐出一句簡短的話:“老哥,一切小心,要平安回來呀。”
賦雲歌心疼地摸了摸妹妹的頭,又向老爹和娘親微微一躬身,算是告彆。
幾個仆人把剛剛匆忙整理好的輕便包裹遞到賦雲歌手中。賦雲歌環視了一圈,又看到了那個“媳婦”。
此時,他忽然覺得心頭一陣泛酸,愧意湧上心頭。他緩慢走到她跟前,悄聲低語道:“實在……對不住,讓你無端受了這種委屈。”
“媳婦”卻搖了搖頭,樸素又真誠地揚起臉一字一句地說:“沒關係,我是你老婆,俞家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父母我也會照顧好的。”
賦雲歌又是一陣愧疚,他連忙說:“我……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不如你……儘早改嫁吧。”
哪料“媳婦”毫不答應,依然固執地堅持道:“我不,你去多久,我都會等你回來。”
賦雲歌舌頭有些打結,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了。這個女孩,雖然兩人有緣無分,但他在內心愧疚的同時,也真心祝願她能夠早日找到真正屬於她的幸福,畢竟,她確實是個好女孩。
一直被眾人簇擁著送出大門,賦雲歌不想再多加逗留,趕緊擺手叫家人回去,自己則快步跑到東方詩明身邊。
東方詩明眼底流露出一抹不易被察覺的複雜色彩,但很快消失了,在賦雲歌一個勁道歉的話語中又恢複了淡淡的笑意。兩人抓緊時間,往那個醉塵鄉高人所在的朝雲街埠快速趕去。
俞家茶莊所在的柳枝河口與朝雲街埠有段距離,但之間有往來便捷的行商客船依傍河流常年來回擺渡。朝雲街埠是遠近聞名的市販貿易地,水路四通八達,很多來自各地的商人到此進行交易買賣,熱鬨非凡。
朝雲街埠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則是街埠儘頭的大商館。商館中一直保留著百年以來的拍賣傳統,珍寶和豪商的傳聞屢見不鮮,軼事繁多。
今天的朝雲街埠,一切也熱鬨如常日。
而在街角一家飄揚著寬大的酒旗的酒館中,一位蓬頭垢麵的常客也如往常一樣,信步而來,在臨窗的地方點了一壺好酒,幾碟小菜,在那兒愜意地自斟自酌。
這位常客是什麼來曆,掌櫃從來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自什麼時候開始他就已經每天在這兒喝酒了,因為這個時間要早於自己成為本店掌櫃之前。但掌櫃一直對他感到很好奇,一來是由於他從不話多、喝完就走的個性,二來則是他有些地方,確實……有點奇怪。
想到這兒,掌櫃禁不住又偷瞄了幾眼那位常客的臉。
太奇怪了,一直是這樣約摸三十歲的臉,從自己當上掌櫃的這十年以來,他的模樣就幾乎沒有變過,像是根本不會蒼老。
掌櫃常年在朝雲街埠做生意,耳濡目染之下也算得上見多識廣。他也曾經聽人說過,三天界最上層的那些高人的確有永葆容顏的能為,不會輕易衰老,可這位常客無論怎麼看,從哪個角度看,都似乎與“那些高人”不太搭邊。
不管怎麼說,有哪個高人會整天無所事事,一身破衣爛袍酗酒度日?雖然年輕不老,可這種外表給人的感覺,也不過是個新晉壯年收破爛的而已,絲毫沒有高人的氣息。
那個常客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掌櫃好奇的目光,隻是在自顧自地喝酒吃菜。餘光不時往門外瞥兩眼,或者偶爾在進門沽酒的客人身上掃過,但都是那種漠不關心的眼神,好像周邊一切都與他無關。
撚了一下有幾處脫線的舊衣服,常客提著酒壺掂量著剩酒也不多了,便擺手招呼小二給他打酒帶走。
用來裝酒的是懸掛在他腰間的一隻酒葫蘆,碩大無比又油光發亮,葫蘆瓶口係著一根細長的紫線。這葫蘆小二每天都見,看見它比親爹還親,每次常客都會在喝完酒之後再打這滿滿一葫蘆帶回去喝。
很快小二就捧著葫蘆從後麵轉了出來,把盛滿酒的葫蘆小心地放在常客麵前的桌子上。常客不急不忙地從懷裡掏出酒錢放到小二手裡,自己又慢慢地斟上壺中的最後一點酒,舉起酒盞細細地咂。
小二收了錢轉身準備回櫃台交給掌櫃。就在這時,忽然聽到街對麵傳來一陣廝打吼叫的尖銳聲音,還伴隨著器皿碎裂的震動,小孩婦人的哭聲,顯然外麵是出事了。
店裡的幾桌客人都聽到了,紛紛往窗戶外門外巴望,想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小二更是忍不住好奇,跑到門口扒住門框伸頭去看。唯獨那個常客還是在安之若素地喝酒,一仰頭把酒盞中最後一滴酒灌進喉嚨裡。
而此時的街對麵,一家同樣經營偌久的商鋪中,正遭受著一場無妄之災。
隻見幾個彪形大漢闖進了他們店中,沒來由地打砸破壞,驚嚇得客人和夥計像亂鳥一樣四散奔逃。年近花甲的老掌櫃試圖和他們講道理,但被其中一個大漢狠狠一掌甩在地上,當時就吐出一口鮮血,伏在地上苦苦掙紮。
頃刻間,櫃台摔裂,商品傾塌,原本整潔的店麵,被鬨事者砸得稀爛。
眼見破壞得差不多了,領頭的一個大漢挺起闊膀熊腰,神情囂張桀驁,幾步走到門口,亮開嗓子大喊道:“兄弟幾個想金盆洗手,在這裡做生意,需要這附近的十間店鋪。奉勸各位老板掌櫃,識相趁早滾蛋,不然,就是要像這位一樣,收我們的‘伴手禮’了!”
這個大漢聲如洪鐘,加上本來附近幾家店都探頭過來看情況,這番話就聽得格外清晰了。
酒館掌櫃臉上頓時變色,幾桌客人也都沒心思喝酒了,有的想要起身離去又擔心被找上麻煩,有的對掌櫃抱以同情與無奈的表情。常客本來正要起身,聽完這話之後又扶著桌子慢慢坐了回去,眼中神情莫測。
小二在門口嚇得兩腿發僵,額頭直冒冷汗,想要悄悄地往回挪,可身體又因為害怕竟然軟得不敢動彈。兩隻手緊緊扣在門框邊,牙關都有點打顫。
酒館緊鄰那家遭殃的商鋪,就在街道對麵,小二縮在門口,大漢們一眼就瞧見了他。
領頭那位可能威風還沒耍得儘興,兩步就朝小二邁了過來,眼神狠戾地大聲叫問:“你,你是這家店的掌櫃?”
小二本來就恐懼得不行,被他這麼一瞪一嚇,更是大氣也不敢喘,囁嚅著說:“我……我……”
大漢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俯手一把就捏住小二的後頸,提小狗一樣把他給提了起來,睜圓雙眼,喝道:“我在問你!你是不是這家的掌櫃?”
小二後頸頓時一陣劇痛。他麵色慘白,惶恐地擺著手,顫聲說:“我……我不是……”
“不是?!”大漢額角的黑布下麵跳起青筋,不怒反笑:“……那你知道,浪費大爺寶貴的時間,後果是什麼嗎?”
小二哆嗦著,弱弱地哼唧:“不,不知道……”
誰料,隻聽“啪”的刺耳響亮的一聲,滿店皆聞。再看小二已經趴倒在地上,痛苦地捂著右臉,臉上是一個通紅的手掌印。
“哼,”大漢蔑視地瞥了他一眼,“那就少管閒事!”
見到自己的小二被無緣無故打傷,自己還受到威脅,掌櫃不禁又驚又怒。可這高自己不知道多少的大漢,肯定是打也打不過,隻能吃軟吃癟……不知道怎麼回事,想到這裡,掌櫃的眼光不自覺地往常客那邊瞄了過去,仿佛他真的是“那種高人”,雖然不大可能……
然而,常客此時,緩緩地,默默地從座位上抬起了身子。
見還有不怕死的,大漢的注意力瞬間鎖定在他的身上。但當大漢看到他的第一眼,心裡就不禁一陣嗤笑,那種破衣服,那身爛打扮,基本就能確定他是個單純的瘋子了。
但他還是狂傲地昂頭問:“你,你又是乾什麼的?”
常客懶懶地垂頭道:“……我不是掌櫃。”
大漢見這個瘋子竟然這樣藐視自己,心頭怒火“騰”地又竄了上來。他“咯吱咯吱”捏緊拳頭,向常客闊步走過來,獰笑著說:“廢話!你這種破爛,大爺我一眼……”
“……我……隻是來喝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