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律定墨不再說話了,宵萬斛也知道他需要專心克服毒素的影響。
沒有辦法,宵萬斛最後看了看他,繼而轉頭,提刀快速朝樓上衝去。
攬雲閣最高層上,影骸獨自站在樓梯口,麵向黑暗,沉默不語。
他身上的傷,還有匱乏的真氣,都讓接下來的對戰勝算越發渺茫。他不斷調整著呼吸,瞳孔仿佛融入黑暗,雙拳暗暗攥緊。
這裡,算是他最後的堡壘了。
今晚的一切,都偏離了他的預料。原來黑雨刀客是假的,原來最大的危機反而是青崖書院。
除此……他還不能肯定律定墨身邊那個高手的身份。
那口刀,他似乎有過耳聞,但是並不熟悉。此人的修為高深莫測,縱然律定墨出了狀況,接下來應付此人的戰鬥同樣不好收拾。
影骸不斷在腦中重複著這樣的思考。他辦事嚴謹,追求精密,也因此受到影主的器重。而應付這樣完全差錯的戰局,他同樣能保持冷靜。
剩下的半顆化骸丹,就在自己的袖筒裡。如果走投無路,他也隻能這樣選擇。
想到梟無夜將它交給自己時,那樣詭怪的表情。據說這顆丹藥副作用不小,容易反噬自身……不過也能帶來強大的力量,強大得非同尋常。
漸漸,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了。
迎麵,是窣窣的夜風。毫不掩飾的腳步聲緩緩上樓,背後是刀鋒磨過地麵的尖叫。
“你在啊,那就好。”宵萬斛轉頭透過欄杆,看到佇立的影骸,“還以為你嚇跑了。”
影骸不說話,他確實有離開的打算,但還不是現在。
夜月流輝,在最高層的視角格外醒目。光華璀璨,影骸的身軀仿佛被描了一道銀邊。
他瞥了一眼窗外,透過夜市的光火,遠處的江潮輕柔地拍打著沙灘。
“你如果能拿下我,就是在這裡了。”他轉過頭,無比平靜地看著宵萬斛。
宵萬斛慢條斯理地走上樓,影骸退後兩步,沒有著急動手。
等他走完樓梯,緩步越過影骸,走到載滿明月的窗前,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很是清爽。
“真漂亮啊,獨占這裡好幾天,你可真懂得享受。”宵萬斛看著遠處的江月,徐徐的風吹入,把他鬢角的頭發吹飄在空中。
影骸看著他。剛才的戰鬥他一直對此人接觸甚少,本就不知道他的身份,現在他又如此閒散地跟自己聊天,這著實需要更謹慎些了。
“江風山月,取之不竭,無儘藏也。”宵萬斛搖頭晃腦,似乎被律定墨傳染了一般,“嘖嘖,然而影旗使卻連日高鎖頂層,獨占絕景,真是無情。”
“你想說什麼?”影骸不知道他有什麼詭計,直截地打斷他。
宵萬斛又看了幾眼外麵的風景,這才慢慢回過頭來,麵帶微笑:“沒什麼意思,附庸風雅,跟書帆先生學的。”
“你……”影骸臉色陰沉。
“其實我這人很實在的。”宵萬斛朝他走近,麵帶悠閒,“不轉彎抹角的話,那我就直說了。”
“首先聲明,我目標很明確,就是為了溪紫石的情報。”他對影骸挑挑眉毛,語氣平靜,“把你知道的告訴我,興許咱們沒必要魚死網破。”
冷冽的風從他身後吹來,更添他的氣勢。
影骸冷漠地看著他那咄咄逼人的架勢,同樣平靜地開口:“此事是九徹梟影內務,我何須告訴你。”
他所知道的,也不過是梟無夜跟自己講述的那幾句話。溪紫石服用了化骸丹,重傷回到一方天秘洞後就一直昏迷,除此之外他也毫不知情了。
眼前之人身份不明,他雖然無心相護溪紫石,但隻怕他對九徹梟影造成不利。
深深吸了口氣,影骸默默地看著他向自己走來,手心在身後攥緊。
“哦……可惜了。”宵萬斛麵色悠閒,步伐輕鬆,“那我就隻好表明第二種態度了。”
影骸看著他逼近,暗暗做好迎戰的準備。
但是,還沒等到他反應過來,倏忽一道亮金的影子如長線般割裂眼前的黑暗,朝自己刺來!
狹小的空間,仿佛被帶動起颶風的波紋。影骸大驚之下,貼近耳畔的方向,傳來宵萬斛平靜的聲音:
“……就是,殺翻你啦。”
攬雲閣下,交織的電光石火在身影間喧騰,兩人的力量宣泄偌久,似乎也逐漸枯竭了。
賦雲歌身上平添數道傷口,長時間的刀劍碰撞,已經讓他的虎口不斷滲血。手上的血乾了又濕,光影的縱橫,每一招都是無視自身的傷勢。
宵霧情況也不算好,他們兩人本就勢均力敵,彼此的傷勢幾乎都是互換造成的。
刀口和劍刃上已經斑駁了許多豁口,顯然兩把武器已經快要無法使用了。但兩人仍舊氣焰不息,隻待勝負同時伴隨的一聲鏗然謝幕。
但是賦雲歌明白,其實他的長劍更加脆弱,自剛才開始他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