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老軒在其他夫子的輔助下,狀況有所緩解。他一麵揉著紅腫的脖子,一麵仰頭探腦看著不遠處的山門方向。
是他們太過弱小。此次若非是律定墨及時蘇醒救場,怕是青崖書院大半儒生,都難逃敵人毒手。
心被掐得更緊了。易老軒眉關緊鎖,平日自居群師之長的他,在真正麵對危難來臨時,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弟子為自己送命。
“唉……”一聲渾濁的歎息,易老軒喉嚨仿佛結滿蛛網,蒼老不堪。
但就在這時,兩道飛馳的身影倏忽躍上屋簷,再一並輕盈跳下。
大院內的儒生被憑空而降的兩人嚇了一跳,還以為是敵人又殺進來了。等看清了他們書院之主的麵龐後,群人才鬆了口氣。
繼而,是一群一哄而上的人潮。
裡麵夾雜著夫子和學生,都圍靠過來,對律定墨一麵稱頌,一麵拜謝。一堆堆“之乎者也”此起彼伏,除了感激院主的及時相救,也是頭一次這麼近距離與院主接觸的興奮。
但是,緘默看著圍上來的群弟子,律定墨臉色微白,頃刻一個踉蹌,仰麵向後栽倒。
“籲——”人群見狀,驚訝地發出一陣噓聲。
所幸宿九琴在身後托住他。見到老友如此模樣,他很快看出端倪,慢慢把他平放在地上。
律定墨嘴唇灰白,身體開始滲出冷汗。他目光有些渙散,但仍緊緊看著兩側的人群。
宿九琴一手給他試脈,一手按住他的關元穴。不多時,他就點頭道:“你們院主剛剛蘇醒,舊傷初愈,氣息虛浮,又經此鏖戰,需要靜養——你們讓條道吧。”
聽聞他這麼說,圍在周邊的儒生們意識到了嚴重性,連忙給他們閃出一條狹窄的通路。
宿九琴歎息一聲,緩緩背起律定墨的身體,朝不遠處的屋子走去。
包括易老軒在內的,在場所有人都目送著他們進屋。宿九琴不喜歡這樣的視線,腳步很快,進屋後“啪”地掩上了木門。
隻留下院內的眾人,還有遲遲不散的視線。
少頃,在外守候的眾人,緩緩聽聞一陣悠揚絕美的音律,傳入耳畔。
清音三疊,一如綿綿潮水,奏響細軟沙灘的笙歌。弦音時而轉高,如仙鶴撲空;時而陡然降低,仿佛汩汩溪流落下山澗。
五音如五味,至絕者可以浸入頭腦最深處的知覺。在場眾人被屋內的仙音所迷,不覺鴉雀無聲,都在伸耳傾身,仔細聆聽著,不願錯過每一聲音律。
但還是很快,樂曲暫歇。眾人過了片刻才如大夢初醒,還有人意猶未儘,低聲喃喃自語,仿佛一場夢囈。
這樣的曲子,可真謂是“三月不知肉味”的境界了。
而就在琴音消失之後,屋內,宿九琴揮去身前的踏莎行,緩緩撐著膝蓋起身。
床鋪上的律定墨睜著眼,靜靜地看著床簾旁的白玉掛飾。
以音入體,這是宿九琴發明的一種療傷方法。一試之下果真奏效,除了加速律定墨傷勢的複原,也促進了他氣海的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