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銅驤刀光湛然,卻是信手而出,不急不忙,仿佛閒庭信步。
身邊都是明晃晃的鋒頭。但宵萬斛不閃不避,散步廝殺圈中,仿佛飯後散心,如同遊覽花園,看上去無比悠閒。
腳下的黃土被烤的炙熱。宵萬斛看著不順眼的敵軍,偶爾出劍解圍。
不多時,他走過的路徑,也已經倒落了不少屍體,鮮血與火光相映而紅。
“唉。一刀虧五十兩,兩刀就是虧一百兩……”他好像還有點怨氣似的,兀自低聲嘟囔,“再來一刀……一共虧了兩千,多少來著……”
伴隨著他毫不掛懷的聲音,又是一個身軀蹭過他的肩頭摔落。
他絲毫不回頭去看,隻是憑著感覺出手,步履隨性,又拐了個彎,朝廝殺聲更洪亮的一端慢慢走去。
烽煙儘頭。九重泉倚壁獨觀,臉色不算好看。
他也注意到了,那個曾經的死敵素彆枝。但他沒有出手,因為他明白,自己真正要全力對付的目標,快要來了。
就在他這麼想,背後倏然,卷起一陣風濤。
枯林搖曳,如同風鈴回響。暗淡的夜幕間,兩道星光交錯並地而現,最終“啪”地敲碎了九重泉背後的岩石。
九重泉沒有回頭。敵人就在眼前,他感受得到。
遲疑了一下。他最終還是乾脆地掏出藥丸,義無反顧地吞入喉嚨。
油然氣場卷地而散,猩紅殺氣掩天蓋地。如同對抗緩步而來的兩道澄澈之音,無匹的氣勢對抗,轟然在山崖間崩開帷幕。
驀地,兩縷弦音寄形,仿佛青絲風掠,閃爍著攪動黑夜的漣漪,逼襲而來!
風煙不息,又來弦箏之殺。九重泉實力大增,值此危機仍是不避不懼,抽戟揚風,怒開黑夜奔流。
一道橫掃的血風飛舞,阻擋下律定墨兩人的攻勢。雙招驟然接觸產生的高溫,在周圍枯寂的灌木間點起熊熊火光。
炙熱的光束,正是黑夜的戰火。半山丘的燎原怒焰,遠看如同懸垂半空的守夜長燈。
律定墨兩人身影絕快,已經來到九重泉的麵前。踏莎行與蘭箏雙曲共鳴,兩人足尖還未站穩,手中便已經流瀉出一曲洶湧澎湃的海潮樂章。
登時,四周樹梢接連炸散。聲音引發叢林萬葉旋轉奏鳴,伴隨身前身後的爆炸聲響,九重泉已經被飄飛摶空而上的樹葉,密密麻麻地包圍。
聲音在耳畔淩然激奏,仿佛四時錯亂,仿佛海嘯騰空。
九重泉的鼓膜已經流出鮮血。他一手捂住雙耳,一邊用飽含著憤怒的眼神瞪著眼前兩人。
樂曲越來越高亢,漸入佳境,玲瓏樂章高躍九天。枯葉在半空劈啪亂響,漸漸隨著飛舞的快風越旋越高,如同長通霄天的階梯。
同時,風壓也越來越大。置身其中的九重泉,也開始感到不對了。
開始時,他打算看看兩人憑借這口破琴,能玩出什麼花樣。但卻不料隻是等候片刻,已經錯過了最佳的破陣時機,此刻已經越發棘手。
不斷有碎葉飄舞刮來,每一道都像是銳利的刀刃。經過藥效強化的肌膚也被割開了數條傷口,鮮血順著細長的絲線滲了出來。
他剛一皺眉——不曾想,他果真有些低估兩人了。
但是,還未等他做出行動,雙弦殺陣“蒼海大觀曲”,已經最後成形!
宿九琴一拍琴尾,發出如同波濤碎礁石的聲音。踏莎行瞬間感應,飛旋而起,無數琴弦繞嶽山叮當自鳴,宛然有靈。
律定墨隨後響應,雙弦和鳴共一籟,青玉雙龍,昂然自琴首驟然凝聚成形,怒嘯排開流轉的風浪,伴隨著飛葉層疊,衝向九重泉!
眼看兩條弦音寄托的龍形奔來,九重泉微微一驚。彆無選擇之下,他提起半數真元,血氣燃燒之下氣海宛如沸騰,霎時極招上手。
“樂陣·蒼海大觀曲!”兩人同時高喝,聲音與曲調糅合,逆風喧騰,聲震方圓。
九重泉兩眼瞪圓,雙臂扣緊長戟,簡直要將筋脈崩斷:“血鋒天殊燼無明!”
開場引爆極招,怒焰流滾八麵,如同向四麵鋪開的血色繪卷。強悍的威壓登時遏製了四周飛舞的葉片,使得方才還在飛快旋轉的葉片,驟然半空一滯。
同時,一口浴血之鋒,緩緩剝開血水的浸泡,自鏡麵似的血色地麵慢慢吐露,傾斜的巨大鋒頭,指向交舞飛來的雙龍凝形。
裹挾雙方的極端壓迫感,在兩端極招一時引爆的刹那,橫掃而出。
怒嘯的龍頭,在遇到血鋒的刹那潰散。但同時引爆的高亢旋律如潮水靡散,衝垮了深紅色的遍地血潭。
錯綜的顏色,在瞬間的碰撞間宛如失色。山丘轟然大震,巨岩錯落參差墜下,傾撼的風沙蒙蔽草野,折斷樹木,一切有如失序。
銳利的聲音在疾馳的風刀間繚繞,射向四麵八方。原地赫然一口深坑,繼而是無數落石滾下,填滿了傷痕累累的溝壑。
宿九琴抽身退避,抱琴站在了一塊巨大的磐石上。而等他仰頭而望時,卻見到上空飛落的沙石之間,是兩人毫不停歇的攻勢。
寄身危險之中,兩人腳下踏空,頭頂是落石不絕。但兩人仍然纏鬥不休,仿佛置身邊險峻為無物。
九重泉踢開一塊掉下的石塊,攜帶了他足下真氣的石頭立刻呼呼飛向律定墨的臉頰。
律定墨見狀,同時淩空一踏,借助一塊下墜的落石反躍而上,避開九重泉的攻擊。同時《仁王紀典》揮開,墨字琳琅,湧向九重泉頭頂。
“痛快之極!”九重泉咬牙大笑,撥開長戟的戟杆,頓時旋轉如風的長戟在九重泉身前如同張開一張鏡麵,赫赫風聲,蕩開律定墨的一切招式。
眼看腳下就要踩實,九重泉反倒朝身邊塌陷的山岩一蹬,身軀再度飛躍而上。
心係儒生之仇,律定墨戰意高張,眼看九重泉身軀飛躍而過,他也不甘示弱,回腳一踢,緊隨九重泉身後飛了上去。
仰頭看著黑夜中飄忽不定的兩人,宿九琴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