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之下,陰風陣陣,侵蝕著每一寸溫度。呼吸的空氣有些潮濕,但腳下的地麵則是平整而堅硬的,可見這是一處經過精細修葺的暗室。
兩人的鞋麵在地上叩出“嗒嗒”的聲音。路老板摸黑過去點燃桌上的燭火,整間暗室便倏忽被光亮籠罩。
而也就是在此時,賦雲歌才驚訝地發現了這裡的開曠。
這樣一處暗室,竟然有一座大廳那麼大。隻見光亮照耀之處,是一座環繞成半圓的巨大櫃子,頂部與暗室同高,界定了整個暗室的儘頭。
他們背後則是牆壁,似乎還能聽到江水的流動。那種彌漫四周的潮濕寒意,想必也是來自於毗鄰的寒江。
漆黑的櫃子油亮發光,分成數以千計的小抽屜格子。有的格子上懸掛著瑩瑩發光的標簽,顏色不同,紅綠藍黃的光澤隻有在熹微燭火的映照下才能看得出,仿佛銀河的星光。
距離賦雲歌最近的,是一台方形的寬條木質桌案。路老板此刻走到了案板之後,如同當鋪的老板一樣,麵對著賦雲歌這個嶄新的客人。
“你……”賦雲歌心中無比訝異。看著眼前的路老板,他甚至能感覺到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息。
“嗬嗬嗬,您不用緊張。這就是個賬房而已,對於您的問題,鄙人一定儘力相助。”
路老板說著,朝賦雲歌身後輕輕揮手。賦雲歌稍微一退後就感受到身後多了一件東西,是一隻不知何時出現的椅子。
“坐。”路老板上半身靠在桌案上,身軀前傾看著賦雲歌:“伸手過來,鄙人幫您確診一下。”
他又是隨手在桌子上一摸,一塊溫潤發亮的玉石脈枕就隨之出現。賦雲歌稱奇之餘,伸手上前,靜心提氣。
路老板挽挽袖子,伸出二指,緩緩閉眼,壓在了賦雲歌手腕上。
霎時,賦雲歌似乎能感到一股如泉水般的感覺,自經脈滲入。隻是這股氣流進入後便消失無蹤,令他無以探尋。
再看路老板,此刻仍然是雙眼緊閉,似乎在用心感受著賦雲歌體內的狀況。
賦雲歌於是也不去打擾。趁此機會,他觀摩著遠處櫃子上懸掛的種種熒光標簽。
字跡微小,而且距離又遠,光線暗淡,他很難辨認出來。看一眼路老板仍然在忙,賦雲歌仔細眯起眼睛,逐個逐字辨認上麵的內容。
字跡模糊,賦雲歌看得幾乎眼花,才依稀辨認出幾個像是名字一樣的文字。
照孤逢……?
慕容非羽……?還有……
賦雲歌看得實在難受,更多的標簽他隻能看出一兩個字。勉強認全了的隻有兩三片而已。
但是,憑借這幾片辨認出來的標簽,賦雲歌的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判斷。
“嗯……”
忽然,賦雲歌聽到身邊的路老板,發出一聲深長的喉音。
賦雲歌轉頭去看。隻見路老板已經睜開眼,此刻正看著自己。
“咳……怎麼樣?”賦雲歌倉促低下頭,不知道為何感覺在他的注視下竟然還會緊張。
路老板收回視線,看著他的掌心:“您的狀況,鄙人大致明白了。東方家讓您來找臨煙春水樓,應該說是分毫不差,嗬嗬嗬。”
“這麼說,路老板能解決我體內的症狀了?”賦雲歌有點喜出望外。
但是路老板卻猶豫了一下。他沒有急於回複賦雲歌的問題,而是思考良久,轉而徐徐說道:“方法,鄙人這裡是有的。但是……”
賦雲歌皺眉:“但是什麼?”
路老板審慎地抬起頭。他盯著賦雲歌,眼神裡充滿詭秘:“但是……您來得時間可謂不巧。”
“是說秋冬閉館的影響麼?”賦雲歌問。
路老板長吸了一口氣。他點點頭,低聲向賦雲歌解釋起來:“您說得沒錯。相信您也猜得十有**,鄙人這家店,正是春水樓為秋冬造訪的江湖人士準備的。不過業務有限,能力也有限。因為樓主離開,這裡所有事務隻有我一人打理。”
賦雲歌點點頭。路老板於是繼續說:“雖然您第一次來,但既然是東方家的指引,鄙人自然會儘力相助。關於您體內罕見的情況,放眼昇平天,也隻有春水樓有此解方。”
“是嗎。”賦雲歌臉色嚴肅,“可是路老板剛才不也是為難了嗎?”
“是啊。”路老板嗬嗬笑起來了,“鄙人為難,也正是因為這裡到底是豐源布行,不是臨煙春水樓啊。”
“言下之意,我還是需要等到春天,春水樓開張咯?”賦雲歌摸了摸下巴。
“嗯……其實倒也不必。”路老板遲疑了一下,一邊說著,一邊從櫃台後麵轉到前麵來。
賦雲歌看著他,等他的解答。若是真要等到春天,尚有一兩個月的時間,雖然他現在也沒什麼事,可師父和東方詩明都在忙,他合該儘快恢複,去協助他們。
“要是有更快的法子,自然再好不過了。”他表明自己的意願。
路老板走過來,笑著表示理解。他握住賦雲歌的兩隻手腕,示意讓他閉眼感受。
賦雲歌於是緩緩閉眼。漸漸感到手腕兩道泉水一樣的真氣再度進入經脈,隨之飄散。但還不等他疑惑,耳邊就傳來路老板的聲音:
“您感受一下氣海。這樣的狀況,在春水樓可以統稱為【融元衝抵】的症狀……”
賦雲歌依言將注意力下沉入氣海。路老板說得沒錯,自己體內的冰火之氣仍然交媾一處,但是卻無法消化,一旦動用真氣依然會劇烈互斥。“融元衝抵”這個詞算是很貼切。
“想要消化掉這兩股頑固的真氣,道理您大概也能想得到。”路老板又說,“要麼把它們分開,剔除一股;要麼分開後分彆消化;要麼就是用強力硬生生地,在這樣的狀態下直接分解吸收。”
賦雲歌“唔”了聲。這三種處理辦法不難想到,但是要如何著手,可是每一種都無比困難。
“這三種方法,第一種須要舍棄半數寶貴真元,未免可惜;第三種太過霸道,如果稍有不慎則凶險無比。而春水樓的辦法,則是運用了第二種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