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整棟教學樓現在幾乎已經全都黑了,隻剩下我們所在的教室還依舊亮著燈光。
周遭的環境十分安靜,我和及川徹互相看著對方,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在如此安靜的氛圍中,他一直焦躁煩悶的糟糕心情竟然奇跡般的平靜下來,猶豫了片刻,才說:“抱歉,我剛剛……不小心朝你發火了。”
“……可能是我說錯話了。”我微微停頓,問:“那個白鳥澤,是什麼來頭?”
及川徹這次沒有暴躁地讓我彆說話,而是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和我解釋了為什麼輸掉這場比賽他會不甘心到這種程度。
其實重點並不是在輸給白鳥澤學院,而是白鳥澤學院裡有一個主攻手,叫做牛島若利。
及川徹非常討厭牛島若利,原因是牛島若利性格討厭,不會說話。可他偏偏擁有強勁的實力,青葉城西沒有贏過白鳥澤一次,及川徹也沒贏過牛島若利一次,好像他在用事實告訴及川徹,他說的就是正確的,讓及川徹特彆火大。
可以這樣說,他把牛島若利當成了一個一定要打敗的宿敵,可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做到。
這不僅僅隻是輸了一次比賽,對於及川徹衝擊很大,他知道輸比賽很正常,輸給白鳥澤也很正常,但他不能接受他一直輸給白鳥澤,一直輸給牛島若利。
今天打完比賽,及川徹碰見牛島若利,他又說了很多讓人火冒三丈的話,用那張討人厭的臉邀請他去白鳥澤發光發熱,讓及川徹心態有點崩,這才會發脾氣。
原來是這樣……
我聽完後,覺得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
宿敵嘛,我也有。
可以說,每一個參與競技比賽的人,都有一個不想輸的對手。
而我這個萬年老二,自然做夢都想贏過每年都要壓自己一頭,穩穩占據第一的那個女人。
不過……
“我覺得你這樣也並不算輸吧。”
聽到我的話,及川徹有些疑惑,歪著頭看著我,是在理解我這句話的含義。
我的背抵著已經被我自己的體溫捂暖的椅背,茶色的眼眸半磕著,語氣也很平靜:“你很生氣,也很不甘心,說明你並不服輸。下一次你還是會帶著同樣的鬥誌去麵對牛島若利,這怎麼是輸呢?”
及川徹一愣,下意識說:“可是比賽的結果就是這樣,我輸了。”
“比賽結果隻是一次結果,它是可以更改的,這一次你輸了,並不代表下一次你會輸,同樣的,就算你這次贏了,也不代表下一次你也會贏。每次在麵對牛島若利的時候,你都不會覺得自己會輸吧?”
“……嗯。”
怎麼可能在還沒比之前就認輸,及川徹每一場比賽都是抱著一定要贏的決心去的。
“所以這次的結果又能代表什麼呢,你仍然會有‘下一次一定會贏了白鳥澤’的信念,這種信念會讓你更為努力,並讓這種信念變成真正的結果。”
我抬起頭,與他對上視線,笑了笑:“隻有當你完全喪失了鬥誌,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不管怎麼努力都跨越不了那座高山,在比賽的途中放下了自己的武器,自己向結果妥協,這才是真正的輸,不是嗎?”
及川徹那雙咖色的眼眸亮了亮。
我問他:“下一次的結果,你覺得會怎樣?”
“我會贏!”他的表情堅定,對自己會贏這件事情非常堅決。
及川徹看向我的眼神有著細微的變化,並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對我重複了一遍:“來年的春高,我們青葉城西一定會贏過白鳥澤,在地區賽勝出,成為宮城的代表隊!”
我目光柔和了許多,伸手去揉了揉他柔軟的發絲。
“不得了,小千夏你說出了好帥的話,聽著都起雞皮疙瘩。”及川徹現在都特彆想回去墊兩百個球,現在就想去訓練,完全的熱血上湧。
突然,他又想到了什麼,問我:“不過,小千夏為什麼會這樣覺得?你的輸贏好像和普通意義上的輸贏都不一樣。”
“嗯?這個啊……”
我側目看向天色暗淡的窗外,因為這個問題思緒一下子飄得有些遠,讓我想到了我人生中的最後一場比賽。
比賽對於我和及川徹的意義肯定是不一樣的吧?
排球是團隊競技,每個階段都有會有不同的隊友,不同的羈絆,和不同的奮鬥目標。
現在及川徹是青葉城西的二傳,屬於他們的比賽隻會持續到高三,等畢業之後,他們麵對的又會是新的隊友,新的目標,他們的比賽,到高三最後一年為止,不管輸贏,那都是一個青春的終止。
而我是不一樣的,我一直都是個人賽,我的對手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一直都是那幾個野蠻又大大咧咧的女人,從幼年組到少年組到青年組,所以我的目標始終如此,比賽隻不過是賦予結果一個意義的過程。
我沒拿過冠軍,可是我從未服輸過。
直到最後一場比賽,我被打到休克,在那頭暈目眩的燈光和鼻腔裡濃鬱的鮮血中,我感到了害怕,真真正正輸掉了那場比賽。
想到這裡,我嗤笑了一聲,說:“也許沒有什麼不一樣。”
及川徹看我的表情,覺得這個話題並不應該繼續下去。
於是他越過我的課桌,直接伸手圈住了我的脖子,並蹭了蹭我的臉頰,說:“小千夏,下次,春高我們和白鳥澤的對局,你來看好不好?總感覺你每次在的時候,我的狀態都特彆好。”
“你就這麼想贏牛島若利?”我按住他亂動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