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來的時候,梁燃正在研究所進行今天最後一場解剖實驗。
她已經高強度連續工作十二個小時,但麵容沒有絲毫疲憊,從神態上看甚至有些興奮。趁著下個怪物被推上來的間隙,她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肩膀,輕聲問道:
“到那條新鮮人魚了嗎?”
助手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梁燃提高了音量,“我說——”
“到那條雙棲爬行種了吧?”
這句話聲音很大。助手打了個激靈,從神遊中回過神。
他局促地站直身子:“是、是的,我剛才出去就是處理這個怪物。”
“應您的要求已經把它的發聲腔遠程擊碎,四肢以及頭部也用機械鎖扣住,但安全起見,我把它的鰭肢尾部用骨穿機進行了固定,它絕對不會傷到…”
梁燃打斷了他邀功的蠢話,“誰讓你擅作主張的?”
她的語氣有些不好。
三天前,梁燃的助手因為被蜘蛛種寄生被執法隊射成了篩子,主城的人才培訓基地早就沒什麼空餘人力了,翻了半天才給她派來一個菜鳥。
末世時代,研究人員稀缺,研究者在實驗過程中被怪物寄生的例子數不勝數,活下來的研究員不意味著技術好,更是膽大心細運氣絕佳,人們懼怕也不想從事這個職業。所以目前研究所裡的許多人員是人才基地強行調來的,純純跨專業版趕鴨子上架,隻能從事最簡單的輔助工作。
梁燃明白這點,故而對自己助手的要求隻有聽話,但顯然小菜鳥連這最基礎的品質都沒具備。他生怕怪物用個眼神就滅了他的小命,恨不得在見到怪物前就把它弄死在實驗室外。
在梁燃發涼目光的注視下,菜鳥心驚膽戰地閉緊了嘴巴。
片刻,他顫巍巍解釋道:“我原先是學無土栽培的,我實在是……它爪子很鋒利,口臭也很嚴重,被它吃了不如讓我反複淹死在下水道,我我我……”
好吧。無土栽培。
好吧。
梁燃歎了口氣,無奈地低下頭:“算了。”
她語氣恢複正常:“以後你隻需要執行我的指令,多餘的不需要做。”
梁燃決定寵愛他一下。
畢竟這是半年來她的第五個助手,這些助手有表現優異的也有一塌糊塗的,但無論好壞,每個助手來到實驗室後平均隻能再活三十六天,比軍部槍械更新換代的速度還快,每個人都需要格外的人文關懷。
所以她很少對他們發脾氣,就比如現在。
想到這兒,梁燃轉了轉手裡的手術刀,捏緊刀柄快準狠地插進剛推到她麵前的異種的胸腔,而後往下輕輕一劃,怪物黃褐色的皮膚上頓時出現一道三十厘米長的血線。
這個怪物的胸腔口經受多處槍械暴擊,鱗片幾乎脫落殆儘,它顯然是有痛覺的,在梁燃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下,它一邊發出宛若嬰兒般的尖銳哭鳴,一邊劇烈掙紮,解剖台的輪子在晃動下不斷撞擊地麵發出哐哐巨響。
小助手下意識哆嗦了一下,但梁燃沒受任何影響,她轉動刀柄,熟練地把怪物布滿傷痕與鮮血的皮肉剖開,內部密密麻麻的牙齒瞬間流了出來。
“裂口人魚,體長三米,重230公斤,雙棲爬行變異種,來自紅月汙染3區。”
梁燃麵不改色地像片烤鴨一樣飛速分割著它的皮表肉。
她打開記錄儀,開始進行語音記錄:“該異種由玄星小隊活捉帶回,屬於最新的人魚變異種。根據實戰影像記錄,此怪物後肢強壯,四肢爬地行走,多選擇甩動鰭肢來攻擊對手。口器長於臉部與胸腔,內含兩百餘顆牙齒,咬合力驚人。”
“性情方麵殘暴惡劣,在獵殺者小隊的最新敘述裡,此類變異種出現了偽裝死亡的情況,智商相較於普通種有所提升,大致在四至六歲之間。”
“相較於723日帶回的那隻變異種,這隻發育得更加完善,四肢更加強壯,胸腔內的嵌合牙齒也更加鋒利。它胸腔內的部分牙齒已經在襲擊過程中被a277號狙擊槍打碎,但體內無致命傷,如何一擊斃命還需進行下一步研究。”
梁燃對自己下一步的研究充滿信心,如果上次那隻裂口魚帶回來的不是殘肢,她23號就該研究清楚這個變異種的心臟位置。
說到這兒,她話音突然一頓。
她看向手下的異種,驗證性地把手搭在上麵。
“體溫好像比剛才高了幾度。”
話音落下,她起身按向解剖台上幾個按鍵,把裂口人魚推進特製療養艙,一邊觀察異種胸口的再生修複速度,一邊注意其體溫。
“初始體溫12攝氏度,目前體溫15,29,48,仍在飛速上升。”
“體表沒有任何修複征兆。”
“立刻給我隔溫手套。”
第一天來就遇到突發情況。小助理咽了口唾沫,快走幾步把架子上的隔溫手套遞給梁燃,緊盯著她下一步操作。
迎著小助理瞠目結舌的表情,梁燃直接打開療養艙的艙門,把整隻手都探進人魚剛被剖開的胸腔裡,而後從上而下飛速摸索起來。
“您在做什麼!!”小助手尖叫出聲。
梁燃手下的動作不變,在她飛速摸索下,人魚異種胸前的創口不斷向下撕裂,直至連到鰭肢,成為一道一米多的豁口。
“小聲點。”
小助手的表情逐漸抓狂:“受傷怎麼辦?您瘋了!您一定是瘋了!!”
“嗯嗯。”
梁燃一邊敷衍回答,一邊繼續工作,手下的動作甚至更快了。
不怪助手大驚小怪,這個世界之所以搖搖欲墜就是因為異種入侵,而異種又分為兩類,一類直接以怪物形態降臨汙染區,一類無形無狀無聲地寄生在人體內。
後麵這類怪物沒有形狀,不可定位,無影無蹤,似乎隻是一層空氣。他們寄生人體後可以直接吞噬掉對方記憶,偽裝成人類生活,而後在某天爆發,造成大規模的屠戮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