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了衛生間裡,衛生間的門一關,再沒了從外麵的窺見偷聽的可能性,紀起才猛地放鬆了下來:“小聿。”
他想去牽溫聿的手,反倒是牽了個空,紀起表情一僵。
他不裝了,溫聿也沒了偽裝的耐心。
溫聿靠在一旁的洗手台上,淡淡地看著紀起:“騙婚,是嗎?”
紀起身體一顫:“小聿,你聽我說,我隻愛你一個人,但是我媽——”
他的話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他看見溫聿的手指在不輕不重地點著洗漱台,一下又一下。
“是嗎?”溫聿再次問。
紀起滾了滾喉結,他比溫聿高很多,低下頭還是可以看見溫聿,即便是到了這個地步,對方還是一副冷靜自持的樣子。
紀起聲音艱澀:“……是。”
溫聿的手沒有在動,他看著紀起,許久,他才站直了身子,他什麼也沒有說,轉身就要離開。
紀起的心臟倏地跳空了一拍,他猛地抓住了溫聿的手腕:“小聿,你聽我說。我不是想故意騙你的,你知道我家裡人的,我媽有心臟病,我得先安撫她一下。我發誓我隻愛你,真的。我沒有對喻情做過什麼,手都沒有牽過,我——”
他說得很快,嘴皮子幾乎要擦出火來,好像生怕晚一會兒溫聿就會離開。
但他沒說完的話還是隨著溫聿手腕的抽出戛然而止了。
溫聿轉過了身,平靜地看著他:“你的愛——就是要我淪為小三是嗎?還是欺騙一個女生?還是要我跟一個素未相識的女生莫名其妙便成了敵對關係?”
“你沒有對喻情做什麼?是想讓我說什麼——用對未婚妻置之不理,這種為我守身如玉的行為真是讓我感動?”
紀起渾身一抖:“不是的,不是的……”
溫聿垂了垂眸,他向來習慣把所有事情說清楚:“紀起,我們分手吧。”
紀起猛地抬起了頭,眼中的倉皇失措十分清晰,他握住溫聿的肩膀,語無倫次:“不行,不行。我知道錯了,小聿,我去跟她分手,好嗎?”
溫聿道:“你明早把我家裡你的東西收拾一下吧,次臥我租出去了,對方明天下午應該就會來看房。”
“不要!”紀起的聲音拔高了幾個度,聽得出來還是有點發抖,“小聿,你冷靜一下,這次是我鬼迷心竅了,我現在就出去給她說,好嗎?”
“紀起,”溫聿喊了一下他的名字,“算了吧。”
算了?
什麼算了?
紀起瞳孔微縮,連握著溫聿肩膀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攥緊了,眼裡明明是溫聿毫無波瀾的表情,但是閃過的好像還是日常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溫聿總是沒什麼表情。
溫聿是a大最年輕的法學教授,也是a市出名的律師,冷靜淡漠似乎是他刻在骨子裡的東西,以至於連分手這種話他說出來都是淡淡的。
“怎麼就算了?”紀起似哭似笑,“就因為這件事嗎?那我以後不這樣了,行嗎?我沒有背叛你,我隻是,我媽身體不好,我是獨生子,我隻是希望能用結婚來讓她安心。”
溫聿輕輕搖了一下頭:“沒必要。”
“溫聿!”紀起見他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心跳跳得很快,慌亂得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我真的沒有想背叛你的意思,我……我們談了五年,怎麼能說斷就斷呢?”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到了最後也沾染上了幾分迷茫的意味。
是啊,五年的感情,怎麼能說斷就斷了呢?
溫聿真的有絲毫半點的感情嗎?
溫聿沉默地看了他很久,衛生間的隔音效果並不好,躁動的音樂激烈地拍打著房門,吵得耳朵難受。
“我是認真的,”溫聿開口,“你也說了,你那邊有你媽媽的壓力。紀起,沒有必要去讓愛情經受世俗的考驗,我們規規矩矩地走路就好。”
“其實,”溫聿看了眼衛生間的門,他似乎是終於受不住這些聒噪的鼓點了,準備離開了,“你已經在愛情和世俗間做出了選擇,不是嗎?”
紀起聲音帶了幾分悲苦意味:“我不是——小聿,我沒有做出選擇,你就當我是猶豫了一下,行嗎?我馬上改,我跟她分手,現在就去,以後我去糊弄我媽,好嗎?”
溫聿握著衛生間的把手,似乎是愣了一下,許久,他堅定地搖了搖頭:“不用了。”
溫聿拉開了門,紀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那你想找什麼樣的人呢?自始至終都會堅定不移地選擇愛情的戀愛腦嗎?”
人群中有個熟悉的人影正朝溫聿走來,紀起說出來這句話的瞬間,溫聿隻覺得沒有了再和紀起糾纏的必要,他邁步就要離去,那個人影已經走近了。
好像。
溫聿抬眸看了對方一眼,好像十年前不告而彆的人。
不過十年的光陰已經把他的各種情愫連同對方的身影一並掩藏了,像是一箱絹布放在了閣樓上,一開始還會時不時想跑去閣樓上看,時間久了,等到某一天再去看時,才發現已經被不知何時生的蟲蛀空了。
再後來,想去打掃一下,又覺得沒必要,也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這個人究竟是不是,溫聿也不清楚,他也沒有一探究竟的想法。
“溫聿!”
不僅模樣變了,連聲音也變了。
唯獨語調——
溫聿頓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