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漸良,你忒不象話了,你怎麼能為了自己苟活,把你親親哥哥,賣給單德州?你不是人,你豬狗不如!瞎披著人皮!”指著遠處黑影大罵,“你不要以為躲在暗處,我就不知道你藏那兒!我告訴你:沒有石牆不透風,人在做,天在看……”
有時跪在那兒,嚎啕大哭,狂扇自己耳光,“我豬狗不如,我黑了良心……”
陳漸良在狹小的空間裡,自我折磨,很多時候,廖青雲就把他忘了,一忘一年,也是常有的事,偶爾想起來,問些情況,並吩咐獄卒,不要虧待他,那些人當差,口頭答應,人糊於事,廖又如青風一樣,刮一下就走,哪裡有空關心這等無關大局的破事?遺忘是一種態度,必須學會遺忘,才能更好自我完善。
十一年後,廖青雲已經從一個熱血沸騰的毛頭小子,脫去青澀,變得油膩,從隊長升為局長,春風得意之後,想起了陳漸良還在地洞裡,要親自去看看此人,並動了惻隱之心,準備放了他,沒有想到:陳漸良已經死了,在有限的空間裡,掛在高中,偶爾有風初渡,加之年久失修,那洞眼已經四下漏風,他被風吹成人肉乾子了,獄卒換了一茬又一茬,陳究竟是自己吊上去的,那麼搖來晃去,還是死後,彆人掛上去的,不得而知,蓬頭垢麵,被人抬出來,重風天日,象木乃伊,往牆上一靠,竟如衛兵立著,因水份抽乾,誰也認不清是誰?
“怎麼辦?”監獄長走路打晃,獄中事無巨細,恐怕逃不出他視野,但他卻問,“廖局長,這人是誰呀?我們監獄中有這人嗎?嘴歪眼斜。”
“整口薄木棺材,埋了吧?”他歎口氣,“晦氣!今後要加強監獄管理,堅決杜絕此類事情發生,監獄長,你要親力親為,從今天起,就文明起來,他雖是犯人,也是有權力的,這是個不小的漏洞!”
“趕緊的,抬走!廖局的話,你們敢不聽?我看你們真是不想混了,今後,以廖局馬首是瞻!”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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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宛如白駒過隙,時日蹉跎成歌,它時而憂傷,時而激越,時而高亢,時而低吟……讓人扼腕長歎,拍案叫絕,怒罵嬉笑,慷慨激昂……春等三露;夏接五雨;秋沐稔風;冬拾凝霜,日子在深深淺淺,跌跌撞撞,不經意,驀然回首,天地依舊,人已經垂垂老矣,無法做到與恩怨和解,就如火山噴一陣而熄滅。
1936年隆冬,闊彆二十一年史鳳琳,騎著黑馬,在太陽照耀下,回到了黃花甸子,他穿著軍裝,體態有些發胖,許多人愣是沒有把他認出來,些許白發染上頭梢,陳梅梅當街正在給店裡的夥計訓話,冷不丁一抬頭,看見一名軍人,愣一下,這人是誰?要乾什麼?不一會兒,一小隊兵實槍荷彈,齊刷刷跑過來,其中,一個當兵往他跟前一站,行個軍禮,“特派員,這就是你的家鄉黃花甸子嗎?”
“正是!”黃花甸子有了些許變化,但整體格局沒有變,他的目光如潭深邃,直直對著李墨香家。牙骨繃多高,“二十多年了,它土頭灰臉,還是老樣子,愛它有多深,就恨它有多切!”
“太太,你看他象不象一個人?”楊堅強問。
“象誰?”
“史健久,他恐怕是史鳳琳,這麼多年,都說他死在外頭,你看他的眼神,看的可是李墨香家?”
陳梅梅哆嗦一下,這麼多年,黃家和史家,勾心鬥角,已經在明麵上,儘管史鳳揚做了土木鎮中學校長,娶的是鐘玉秀,但在生意上,黃家始終壓著史家一頭,前年,略顯老態龍鐘的史健久,不知怎地,一跤從車上跌下來,沒撐上三天,就一命嗚呼了。
請李濟通看過,他紮了一針,拔出時,一團黑血,象箭射在地上,然後搖頭,“死於急火攻心,氣血不暢所致,沒人救得了他。”
黃家和史家恩恩怨怨,似乎隨著史健久的死去,偃旗息鼓。
史鳳揚和鐘玉秀一直在學校裡,他們生有兩子一女。似乎從開初,史鳳揚就遠離了這對並不匹配的對手之間的沒有硝煙的戰爭,他醉心於教育。
小桂花和史亮結了婚,仍在史家幫忙,史柱早已沒了蹤影,天南海北,是死是活,說不清。
當史鳳琳帶著這些人,耀武揚威從大街上呼呼啦啦去史家,不少人跟著看熱鬨。
“太太,外頭來了一隊兵!”小桂花慌裡慌張,跑過去,告訴白發蒼蒼陳秀蓮,她當時正迷縫雙眼,在堂屋門前曬太陽。
“什麼?什麼?兵?哪來的?”
“不知道!”
“讓他們走,我們養不起閒人。”
“媽!是我!”
“你認錯人了!”
“沒有,我是你大兒子史鳳琳!”
“什麼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是史鳳琳!”他往下一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