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回家,看見酒,問明情況,才知黃家來過人,不無慨歎:“黃老爺這人夠意思!”
“你彆心讓豬油蒙了,當初,可是說好的,他要把大女兒嫁過來,你幫他滅了單氏,他不會沒提這茬吧?”李蓮雲說,“你冒這麼大風險,幫了他,這點小恩小惠就把你收買了?”
“話不要說得這麼難聽,他那就是隨口一說,你也就隨耳一聽,你還當了真?就算他肯履行諾言,我們家能養活人家嗎?人家錦衣玉食,又識文斷字,這合適嗎?”
“合不合適是另一說,他履不履行諾言,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不能不拿豆包不當乾糧!”李蓮雲嘟著個嘴,“都是聽了他的話,連清萍如今都不肯上門了!”
“誰說的?她是踮著腳,等我家給她台階下!”北風有些生氣。
其實,他們說話的時候,喬清萍就在北家家後,進退兩難。
斬一風坐在那裡,手中把玩兩個核桃,這時門外有人進來通報:“斬爺,外麵有人找!”
“誰呀?”他眼皮都不翻一下,正在想事。湖河幫雄居東城,一直掌管著碼頭黃金水道,湖是莫明湖,河是北門河,勢力範圍差不多大半個東城,無論是官場還是民間,各種勢力一直仰湖河幫鼻息,在夾縫中安身立命。日本黑龍會本就是在中城,平時足不出戶,如果真有事,要經過大柵欄那兒,得支會湖河幫。
自從上次火迸事件後,黑龍會消停一陣子。
大柵欄那兒湖河幫就加強了那裡人手力量,這明顯壓著日本人一頭,要想運點東西,不得不舍近求遠,到西城求沈丘,這個人地痞無賴出身,一向翻臉比翻書都快,一般人忌憚三分,東城也繁華許多,不到萬不得已,斬一風就不出頭,一般交給柴烈和柴東進,他們雖同一個姓氏,輩份柴烈長,性格也迥然不同,柴烈睿智,柴東進勇猛,柴氏爺們兒,撐起湖河幫一片天。龔格作為湖河幫老四,睿智不足,勇猛有餘。
“不認識!”
“中國人?日本人?”
“好象是株式會社的!”
“回了,不見!”
“斬爺,斬爺,何必拒人於千裡之外?過去三四年,我們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因為誤會,起了乾戈,我們何不坐下來,化乾戈為玉帛?你也知道:帝國的力量不容小覷,日中一戰在所難免,這是軍人們的事,是國家的大事,你我左右不了,沒有千年的戰爭,隻有千年的生意,不論將來誰是這片土地上的當家人,都還是要吃飯的是不是?”淺倉次郎笑眯眯的,這笑裡藏著奸,藏著壞。
“出去!出去!我沒功夫和你廢話!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意概如此!我不能壞了規矩!”手加快了把玩核桃的速度,閉上了眼睛,不多說一句話,不多吐一個字。
“斬爺,你是做大事的人,你怎麼能……?”
“我姓斬,手起刀落,是我一貫的風格!多說無益,送客!”
“斬爺……”
“請吧?”手下人作了個邀請姿勢。
淺倉次郎怏怏不快,張張嘴,沒有吐出一個字,當他退到大門那兒,身著警服的柴東進跨進來:“喲,喲喲,這是誰呀?我沒有看錯吧?怎麼象屎殼郎一樣?倒退著走?”
淺倉認出了柴東進,沒想到:一個羈押在監牢中的犯人,搖身一變,變成了抓犯人的警察,這讓他啼笑皆非,他不理柴東進,知道柴不是省油的燈,兩人擦身而過。
“哼!屎殼郎,居然推上了大車,呸!”柴東進啐了一口唾液。他轉過身,“大哥在嗎?”柴東進大踏步往裡走。
“柴爺這身精神!”
“是嗎?好好乾,將來你也弄一身穿穿!剛才那雜碎來乾什麼?”
“不知道!剛進去,就出來了!”
“下回再來,你給我攔住了,狗怎麼能從大門裡進去呢?要進也得從西北角狗洞中爬進爬出!哈哈哈……你幾時見過豬狗登畫堂?大哥,大哥,你好嗎?這一身怎麼樣?”
葡萄架下,斬一風抬眼看見柴東進。
“大哥,這項可好?”柴東進一抱拳,“兄弟給大哥請安了!”
“行啦,行啦,你看你張揚的,日本人不是善茬,彆看他們外表彬彬有禮,殺起人來,手一樣不軟!”
“誰怕呀?我腰間這個,也不是燒火棍,怕他個虯!有日子沒見大哥了,怪想的!”
“你是想你的小桃紅吧?”
“大哥此言差矣!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裳!”他拉個板凳往下一坐,“大哥,在警察局這些日子,聽了不少事,紅黨這鳥,咱沒見過,說它象鳳凰一樣,五彩斑斕,聽說大西北,有個叫延安的地方,是一片聖土,他們都聚那兒,我對國民黨了解也不多,我覺得白縣長,更真實,更有血有肉,不象紅黨傳得那麼斜乎!”
“你呀,被洗腦了,這個主義,那個黨派,你真見過他們為窮人謀過福祉?都是說一套做一套,全為了這個……”斬一風做個擰捏鈔票的動作,“自從大清倒台,你方唱罷我登場,你見過誰在為國為民?扛著這麵大旗,好撈錢,說說而已,不說這個了,你的護衛隊有多少人?”
“幾十人,大哥,我什麼時候能夠回來?”
“看情況!日本人不依不饒呀,大柵欄那兒,他們吃了虧,日本人能咽下這口氣嘛?”
淺倉回到株式會社,心緒不寧,時至今日,多方努力,雲龍煤礦沒有拿下,裂涼山毫無頭緒拖著,軍部已經對他嚴厲斥責,急得他象熱鍋上的螞蟻,由於可用的人實在太少,所以沒有撕破臉皮。坐在辦公桌前,無奈雙掌豎在鼻前,尷尬搓著手,對著地圖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