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用瞞我了,你先賣的是水澆地吧?至於旱地,還沒有最後下定決心,黃黃玉米地,長勢蔥蘢,你在地裡轉過不下三回,這割肉般的疼,你忍得了嗎?”
“舍就是得,沒辦法,現在有的賣,將來成了氣候,怕是賣不出去!”
人們遠遠看著黃花甸子上兩位智者,這樣拋頭露麵,肆無忌憚交談,算是大庭廣眾之下,這是從未見過的。
人們難免議論紛紛,竊竊如潮,暗流湧動。
劉中天走過去,附在黃興忠耳朵上,講了一小陣悄悄話,黃頻頻點頭,然後,極有禮貌和李濟通辭彆,就和劉一前一後,返回黃家大院。
隻一袋煙的功夫,李濟通眼神追逐著黃遠去的背影,就返回了小西門裡。
人們確信:黃興忠是聽了劉中天傳話,話中透著急辦的事才走的,在閒情逸致中的李濟通,是聽了黃的話,才追蹤而去的,那撩人的大步子,就是佑證,他們有要事相商。
霞在人們驚奇的視野中,毫無征兆地跌落,呀!什麼時候,美麗得冒泡泡的霞上,有了水一樣的流沙雲,初時一絲一縷,再看,聚而成塊,塊塊堆疊,漸成氣候,霞就象堵年久失修的牆,墜而落,失去原來靚麗的模樣,夜,象浮塵,一點點覆蓋,蒼茫就象早已溢出的水,正在淹沒黃昏的美麗,人驚愕,夜彌漫。
綠草茵茵,深深的溝壑中,隱藏著一條五彩斑斕的成年響尾蛇,那是地開裂後留下的,塞得下拳頭,軟軟的,匍匐莖野草,瘋瘋癲癲往上長,長出縫口,有些張揚,醜陋不堪溝壑的壁,被野草獨占,虛虛軟軟,響尾蛇這種冰冷,聽著看著都讓人毛骨悚然的冷血動物,順著縫壁,很輕鬆就抓住草,爬上來,當它好容易把密密如氈的草房一樣,頂出個窟窿,正要欣賞一下明媚天光,想不到,它在伸頭那一刹那間,被伏在地縫上的鷹,狠命啄了一口,它靈動一偏,發出呲呲呲……汽車輪胎被刀子狠命劃傷的跑汽聲,頭一縮,避開了那可啄可夾的堅硬如鐵的嘴,掉進縫裡之後,就調轉方向,從另一頭,快如飛,急如箭,從那裡竄進草中,這就是有名草上飛。
鷹閒來無事,蹦蹦跳跳,噗一抖翅膀,飛向低矮,飛向嶺坡深處腹中的矮樹上,象塊石頭,被扔在樹椏上,黃興忠拎著一支長槍,在林子中亂鑽,他在練槍,有好幾次就以鷹為目標,可是他在把握之間,亂了方寸,太過注重角度,而錯失良機,從高處向下,這是絕佳射擊位置,左眼閉,右眼睜,斜斜吊線,手一動,“叭!”清脆的槍聲,在樹林驚飛一群動物,彈殼翻了幾個筋鬥雲,彈到地上,聲音清脆,他以為沒有打著,吹吹冒著火煙味的槍口,自此,他喜歡上火藥的味道,隻要一嗅到這味,就會亢奮起來,正在失落的時候,那隻正在飛的鷹,灑下幾點雨滴狀的血,就直直掉下去,摔出悶悶的聲,他趕緊蹦蹦跳跳往下走,在一條乾涸的小水溝旁,鷹躺在一灘殷紅的血上,還在掙紮抽搐,“嘿,居然打著了!”他背上槍,拎著鷹,跳躍著走,鷹血點點滴滴,腳下一軟,差點兒滑倒,什麼東西?肉乎乎地軟,他回頭一看,踩在盤著響尾蛇身上,蛇象還在睡眼朦朧裡,慢慢舒展身子,毛骨悚然,就一口氣跑下山梁。
佘傳忠的老道,在於他裝作不知道,坐著馬車,一路來到黃花甸子,有人看見黃興忠、劉中天、黃安、黃興德、黃興旺、楊堅強、李濟通,達子個矮,在眾人身後,他們齊刷刷站在黃家大院門口,迎接有些年邁的佘傳忠,門前石獅威武。這些挑動黃家興衰的人物,羅列在一起,這是有大事發生。
第32章:
1
佘傳忠年界七十歲,身體還算硬朗,不咳不喘,腿腳利索,馬車還沒停穩當,佘傳忠就從車上跳下來,打了個趔趄,還跺了幾下腳,“人要老了,你不服老不行,時間長了,腳麻到心,黃老爺這是聽到什麼風聲了嗎?怎麼這麼快這麼多賣地?”
“哪裡?兄台有所不知,我現在隻能是錐子一頭快,人手不夠,所以隻能……裡麵請?”黃興忠知道佘是有名的財主,雖在西涼城,有高門大戶的家,但他一生喜歡在土地上翻筋鬥雲,地的優劣,他看一眼,立馬分出三六九等,這叫能耐,隔行利不做,多少都吃儘,一刀肥割,一刀瘦割,他買地不是為了種地,而是賣地。
“那就進去說吧!”佘傳忠在私下裡打量一下黃家大院,手中一串佛珠在手中拿捏。
前呼後湧,一竿子人潮水一樣往裡湧,暖屋擁堵,暖屋喧囂,人語雜亂,等都寒暄落坐之後,佘傳忠捋了一下長髯:“黃兄弟,你我都在道上混,道上規矩大家都心知肚明,有多少地要賣?每頃地想使幾個錢?”
“做酒水生意我在行,賣地,我行外,一頭霧水,現在是個什麼價?”
“地價和人價一樣,也分三六九等,如果是連片,一馬平川,靠河鄰水,上水排水方便,屬旱澇保收之地,是頭一等,價格在這個數!”佘傳忠伸出四個指頭,“次一點,另當彆論,你的地,我調查過,一等稍差,差在西北那一十二頃,二等稍高,所以……”佘傳忠侃侃而談,讓在場所有人驚呆了,地上居然有這麼多說道,“旱地真的不賣?你想錯失良機?”佘這時伸出帶倒刺的鉤子,“過這村,就沒有那個店了,黃老弟一向聰明絕頂,它們就是一根根羈絆你的繩索,再想想吧!”
“各位都在,你們人多勢眾,我單槍匹馬,欺侮不了你,黃兄弟精明,連人人不敢惹的土匪,你都削了,我有個提議,要不除了西北角那十二頃地,其他的照一等地價……”
黃興忠笑笑,始終不讓彆人說話,他在摸佘傳忠的脈,等著撩起的破綻被抓住再說,“佘兄,既來之則安之,不急,我這點兒地,在你眼中不算什麼,你是大胃王,地再多,你都咽得下,大夥都在這兒,你看這樣行不行?這時間雖說離中飯還有點時間,咱能不能先上幾個涼菜,邊喝邊嘮!”
“黃兄,我是來吃飯的嗎?談買賣吧,怎麼?你是說說而已,臨出手,舍不得了?要這麼著,我乾脆打道回府,算我白來!”佘傳忠站起來,“你黃兄弟人不算老,卻演義了傳奇,我相信你不是心血來潮,彆人要想從你手裡詐出仨芝麻,得拿六顆綠豆來換,這一點,我清楚。”
“彆介!我家老爺哪是這麼個意思?隻是……”劉中天急上前。
“彆說話,管家,邊上呆著去,輪不上你說話!”
眾人驚愕,黃興忠還沒有這樣和管家說過話。
劉中天討了個沒趣,吐吐舌頭,趕緊縮到人身後,臉色陰沉,他摸不清黃興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顏麵上掛不住,這是黃興忠少有的憤怒。
“興忠!”陳梅梅要過來,黃興忠在那兒擺手,“你!啥話都不要說!”他指著陳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