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金長老抓過韶音,疾速向後退去。能避過他神識的東西,必有古怪!
隨著兩人飛速後退,前方搖動的樹影中,終於冒出來一道影子。
它移動很慢,動作古怪,搖搖晃晃,像是一隻樹妖。然而當這道影子出現在視野中,不論韶音還是金長老,都訝然了。
“是人!”
既是人,金長老戒備的心便放鬆少許。隻不過,出行在外,修士未必比妖物更安全。
“救,救命……”
一道血淋淋的人影,看不出本來麵貌,整個像一隻血葫蘆。古怪的行動姿勢,則是因為受傷太重。
他手裡拎著一把斷劍,此刻也看到他們,停下腳步。
下一秒,他整個人仰倒,發出轟的一聲。
幾乎就在他倒地的一瞬間,金長老打出一道靈力,接住了他。
此人已經傷成這樣,若是不管他,怕要命喪此處。金長老渾身散發著陰沉的氣息,將韶音放下來,而後往前走去。
韶音跟在他身後,吸了口涼氣:“怎麼弄成這樣?”
遠遠看著,怪滲人的。
等到走得近了,借著手裡的寶燈,愈發看得分明,這人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見過被開水燙過的雞,被硬生生撕掉皮嗎?
這應該是個很年輕的男子,身量高挑,手長腳長。他渾身的皮已經不見了,裸在外麵的是汩汩冒血的肉。沾著砂塵,落葉,還有不知名的黑色黏液。
“不知死活,一個人亂跑,就是這個下場!”金長老沉聲說道。
檢查過一遍,發現阻隔他神識探查的,乃是此人劍柄上的一塊沉金玉石。
他將斷劍踢開,再看這年輕人,再無絲毫秘密。
區區一個煉氣修士,單槍匹馬來禁日森林闖蕩,不是找死,又是什麼?
“浪費老夫的丹藥。”金長老從儲物戒裡拿出療傷的丹藥,用靈力化開,粗魯地給他服下。
“我不是。”那人眼皮顫動,氣若遊絲地回答,“我不是一個人。”
韶音一怔:“你還有同伴?”
那人卻眼白一翻,徹底暈過去。
韶音:“……”
“師兄。”她轉頭看向金長老,誠懇地請教,“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
“你不是要進城買布陣材料?”金長老反問道。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人已經救了,丹藥也喂了,是死是活看他的造化。
至於他可能等著救助的同伴們?關他什麼事?這一路去往青洲,路途遠得很,若是遇到一樁閒事就管,哪裡管得過來?
“師兄。”韶音摸了摸下巴,卻說道:“有沒有可能,他姓餘?”
金長老一愣。
姓餘?為什麼姓餘?
緊接著,他想了起來,不久前分彆的那群無極宗弟子,有一個遇難的“餘師弟”。
他眼睛眯了眯,視線一掃,看向地上的斷劍。
此時,韶音腳尖一挑,躺在落葉上的斷劍頓時飛起,落在她手上。她握住劍柄,打量起來。
大宗門弟子身上的東西,包括衣服、帕子、腰帶、令牌、劍穗等,都有獨有標識。
這把斷劍上沒有劍穗,但在劍柄上,烙印著圓形徽記。
她在安師兄等人的身上,見到過一模一樣的。
“餘師弟?餘師弟?”
耳邊傳來遙遠而模糊的呼喚,餘餳吃力地掀動眼皮,終於睜開一條細細的縫。
乳白的光暈之中,有一張仿若仙子的臉在晃動,而在不遠處,還有仿若馬麵的勾魂使。
他死了嗎?
“餘師弟?醒醒。”聲音更近了,漸漸真切地傳入耳中。
餘餳吃力地眨動眼眸,混沌的意識逐漸複位,知覺也慢慢複蘇。
“多謝相救。”他忍著劇痛,強撐著坐起來,一邊咳血,一邊疑惑道:“你們,怎麼知道我姓餘?”
韶音便笑道:“所以,你真的姓餘?是無極門的弟子?”
話到這裡,餘餳便明白了。他低下頭,失去眼瞼的眼眶,眼球整個裸露著,充滿戾氣與恨意,森然可怖。
片刻後,他抓起身邊的斷劍,雙手奉在身前:“多謝兩位救命之恩。大恩無以言報,在下身無長物,隻有這塊金烏石還拿得出手,望恩人不要嫌棄。”
喲。
韶音不禁挑眉,這一個兩個的,無極宗的門風這麼優秀嗎?
“他們說你為了掩護他們逃跑,一個人對付妖獸。”韶音沒接,蹲在他身邊,笑盈盈地道:“你是個好人。”
餘餳不禁譏笑起來。
韶音等了等,發現他不說話,又道:“你怎麼說?”
餘餳還是不肯說話,那張失去皮膚,紅肉裸露的臉上,愈發猙獰起來。
“他們決定跟安師兄一起,回宗門請罪,一起承擔責罰。”韶音說道,“你要不就趕緊回去,免得他們真的挨罰。”
餘餳畢竟還是個年輕人,再也忍不住,捏著拳頭狠狠捶在地上:“他慣會裝模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