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方嬤嬤是不是跟我有仇,總之,在我興衝衝出門準備迎接那個很有可能給我帶來驚喜的人時,我看到的是一臉苦大仇深的連翹。
我內心是拒絕的,嘴上還得笑著跟連翹打招呼:“哎呀,真巧呀,你也來莊子上住啊。”
連翹規規矩矩地屈膝朝我行禮:“辛姨娘好。”
她這麼客氣,反倒弄得我很不自在。
“好好好,咱們都好。”
我沒話找話,尋思著要怎麼把連翹打發走。
方嬤嬤這可真是給我出了個大難題,這不是在我身邊安了個定時炸彈嗎?
好在方嬤嬤知情識趣,立刻板著臉攆連翹。
“你既給姨娘請過安了,就回去吧,免得你婆婆到處找你。”
連翹咬著嘴唇看了我兩眼,我連忙抬頭望天。
她隻好一步三回頭地走了,走不多遠,又跑了回來:“辛夷!好歹我們也是從小兒一塊長大的,你多少念著我們昔日的情分,幫我一把……”
“你要死!”方嬤嬤劈頭蓋臉就罵了她一頓,“姨娘的閨名是你能叫的?一會兒我去跟你婆婆說,看你婆婆不打死你!”
連翹瑟縮了一下,又含著淚苦求方嬤嬤:“嬤嬤饒我一遭,彆跟我婆母說,我往後再也不敢了!”
方嬤嬤搬出連翹的婆母來,連翹就嚇得跟耗子似的,拔腳就跑。
我冷眼一瞧,覺著她身上的衣裳挺眼熟,仔細一想,好似是前幾年還在張家時候做的。
連翹素來愛打扮,她如今還是新嫁娘,身上卻穿著從前的舊衣裳,頭上連朵花兒都沒有,可見日子過得並不好。
“姨娘可千萬彆因為這種人生氣,”方嬤嬤臉上堆疊著笑容,跟我賠不是,“是我老婆子糊塗了,我那乾妹妹求我兩句,叫我帶著她過來給姨娘請安,我一時心軟,就領她過來了,哪裡想得到她如今說話越發沒規矩了。”
我記起方嬤嬤的那個乾妹妹,也就是連翹的婆母,好像就住在這附近,就隨口問道:“嬤嬤的乾姊妹住進千戶府的後巷了麼?”
方嬤嬤冷笑了兩聲:“是我看走了眼,原以為這連翹在奶奶跟前還算是有分量,成婚後再回府裡,奶奶必定要給她安排個活兒乾,這才把她說給我那個乾外甥,誰知道,她嫁了我乾外甥後,連府裡都進不去了,奶奶根本就不見她。”
“她又做副小姐做慣了,懶得跟什麼似的,火灶都不會燒,把我那乾妹子氣得肝兒疼,這些日子連打帶罵,才把她教得有了幾分樣子,我那乾妹子為此常常流淚,說自己命不好,生個兒子指望不上,娶個媳婦更是個不中用的,弄得我心裡也不好受。”
方嬤嬤說著就灑了幾滴淚。
“幸虧衛姨娘也診出喜脈,二爺吩咐我,叫我找幾個嘴上嚴實的人來伺候衛姨娘,我就想到我這乾妹妹了,等她伺候好衛姨娘,不愁日後沒前途。”
我敷衍地笑了兩聲,又招呼方嬤嬤進屋坐著吃茶。
“不坐了不坐了,姨娘先歇著,我去外頭瞧瞧孫媽媽來沒來。”
孫媽媽?
我抿抿嘴,尋思著這又是給衛可心預備下的。
這麼多人去伺候衛可心一個,那小院子肯定住不下,回頭可彆住到我這兒來。
閒著也是閒著,我就指揮著丫頭們把屋裡的瓷器玩器全撤下來,牆上掛著的畫也都摘下來,隻要值點錢的東西通通收好。
等明日趕大集,我就托秦管事去集市上買些不值錢的草編木刻布老虎之類的玩意兒,擺在博古架上,哪一日摔了也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