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叫小廝把張世安揍得鼻青臉腫,過後又遣了我去給張世安送藥。
張世安小孩子家耐不住疼,回回上藥的時候,都哭得像是殺豬一樣,我就常騙他,說上了藥就不疼了,還把自己胳膊上的傷痕露給他看。
我們倆之間微妙的戰友情便是這個時候結下來的。
等上完了藥,我又隔著窗戶問他,是怎麼想著要牽線搭橋做這門生意,做這個生意,他賺了多少錢。
張世安很是委屈:“我一文錢不賺!瓊斯先生說要給我五千兩銀子,我沒要……”
“你傻呀!為什麼不要?”
媽呀,這一個個的都是敗家子,二十四萬兩不多,兩萬兩不算錢,五千兩不稀罕要……不要都給我啊!我要!
“我要這個錢做什麼?我若是要了,他還得跟姐夫多要五千兩呢。”
我立馬釋然了,訕笑著安慰張世安:“沒事,你小小年紀就能搭上洋人的線,前途不可限量,這回掙不到五千兩沒關係,下回你去掙彆人的,莫說五千兩了,五萬兩、五十萬兩都能掙出來。”
裡頭沒聲了,我還以為他睡著了,正要走,張世安忽然開口:“我沒本事,沒找到好通譯,倒把林德祐這個王八蛋找來了,差點就害了姐夫,若是姐夫和海匪打仗時用這些東西,豈不是要被我害慘了?姐夫打我,是應該的。”
我被這少年一番話說得心裡一陣後怕。
是啊,二爺買這些東西,是要去打海匪和倭寇的。
萬一到了海上,這些東西忽然不好用了怎麼辦?
張世安又在裡頭嚷嚷,說什麼瓊斯先生送了他幾瓶西洋香水,好聞得很,回頭送我兩瓶,還說他以後再也不做這些槍炮生意了,要做,就做這西洋香水的生意。
我敷衍了兩句,便渾渾噩噩地出了莊子。
天陰沉沉的,北風一陣緊似一陣,跟小樹枝一樣,抽在我臉上,生疼生疼的。
今年的登州府,冷得格外早,看這個架勢,再過幾日就要下雪了呢。
我是個南邊的孩子,穿到登州府,每年最激動的時候,就是冬天下大雪的日子。
眼下卻沒了這份心思,隻求著今年的雪下得少一些。
後麵林子裡正在抓緊時間造船呢,若是雪下得太大,就會耽擱了造船。
多耽擱一日,那群倭寇就多逍遙一日。
百姓們的仇就得多拖延些時候。
肚子裡的小家夥踹了我幾腳,我才轉身往回走,是時候預備起來了,估摸著再有一二個月,小家夥就要出來了。
二爺動作迅速,送走林德祐,立刻私下找到了陳先生。
陳先生倒是個爽快人,委婉地提醒二爺,林德祐此人不可信。
二爺並沒有吐露林德祐已經踏上西天赴死之路,他直截了當地問陳先生,瓊斯先生和約翰遜先生的貨物靠不靠得住。
陳先生這才說了瓊斯先生和約翰遜先生的窘境。
“原來這二人在他們本國內做生意賠了錢,走投無路,才試著做起了槍炮生意,”二爺笑著搖搖頭,“辛夷,你猜他們是如何賠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