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外忽地傳來一聲狼嚎,呼延烈腳步一頓,似是察覺到什麼,猛地回頭看去。
……果然。
呼延烈當機立斷,順手抄起放在身旁的大刀,便同呼延真的部下纏鬥起來。
“來人!!”
湯圓叫了幾聲,將其中一人撲倒在地,咬爛了他的臉。那人捂著血肉模糊的臉痛呼一聲,往旁邊滾去。
見呼延烈被三人圍攻,湯圓迅速朝著其中一人攻去。尖銳的利齒瞬間刺破血管,那人慘叫一聲,就這麼斷了氣。
湯圓正欲轉身之際,後背上卻猝不及防挨了一刀。刹那間,血濺滿天。仿佛四周都安靜了,呼延烈心跳一滯,一時不備,手臂被砍出了一道傷口。
痛意瞬間襲來,呼延烈悶哼一聲,喘了一口氣,再次喝道:“來人!”
聲音響徹雲霄,士兵聽到聲音,迅速集中將一行人包圍了起來。呼延烈見狀,陡然失了力氣。他跪倒在地,顫顫巍巍伸出手將奄奄一息的湯圓抱了起來,摸到滾燙的鮮血,忽地怒道:“殺了!把他們都給我殺了!”
話罷,他抱緊湯圓,哽咽道:“乖啊湯圓,不怕,不怕,我在這兒呢,我馬上去找人給你治傷,你乖,你乖。”
湯圓喘了幾口氣,眼角滑下一滴淚水。它用儘最後一絲力氣蹭了蹭呼延烈的手背,眸中還帶著眷戀的情緒。
“嗚——”
狼嚎聲戛然而止,湯圓毫無預兆地閉上了雙眼。呼延烈的心臟刹那間傳來劇烈的疼痛,痛得他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湯圓!!”
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頸,呼延烈急切地喘了幾口氣,雙手顫抖得不成樣子。眼眶紅得嚇人,眼淚一滴又一滴淌下下巴,模糊了視線。
安靜流了半晌的淚,呼延烈終於崩潰了。他抱著湯圓的屍體,痛哭出聲,哽咽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為什麼啊……”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鮮血逐漸在手心凝固,呼延烈低頭盯著手心看了半晌,忽地抬頭,聲嘶力竭罵道:“滾!一群沒用的東西!都給我滾!”
大雨瓢潑。
匈奴士兵紛紛散去,呼延烈抱緊湯圓,合上雙眼,用臉去蹭著它的皮毛。
冰的。
是冰的,是沒有溫度的。
“湯圓……”
沒有回應。
或許這就是他前十九年順風順水的代價。
他這一生得到的東西太多,例如呼延雲不加掩飾的偏愛,例如唾手可得的王位,還有他的湯圓。
可大抵是天不遂人願。
他得到的越多,能握緊的就越少。
樁樁件件,他得到的被他親自摧毀,無一例外。而他不想要的,卻又總是殘忍地逼著他接受。
——比如成長。
比如他的身世。
淋了不知多久的雨,呼延烈才抱著湯圓的屍體,緩緩起身。
雙腿麻木無比,呼延烈低著頭,失魂落魄地朝著前方走去。
一步一步。
草原的風刮得異常猛烈,將呼延烈的頭發吹得胡亂飛舞。
你瞧。
他連長發都隨了母親。
他和沈芷伊太像,注定不得善終。
……
大雨還在下。
沈芷伊將茶杯放在桌上,緩緩抬眼看向呼延烈,“我明日就要去。”
呼延烈抿了抿唇,低聲道:“阿娘,你確定不用我派人跟著你……”
沈芷伊收回手,靠在軟榻上,語氣無比平靜,卻隱隱約約帶了幾分不快:“你不放心我?”
呼延烈愣了愣,似是怕她誤會什麼,很快開了口解釋:“……沒有。”
兩人對視半晌,瞧見沈芷伊不悅的目光,呼延烈終是鬆了口:“我……我明日便派人送阿娘回去,不會派人跟著阿娘。”
沈芷伊收回目光,輕輕“嗯”了一聲,便閉上雙眼,很疲憊似的,道:“回去吧,我乏了。”
呼延烈沉默片刻,囁嚅著嘴唇想說些什麼,比如他現在很難過之類的話。
可在看到沈芷伊不耐煩的表情後,他又將話咽進肚子裡,低聲說:“好。”
他向來對沈芷伊百依百順,乖順得過了頭。如此這般,也不過是想分到沈芷伊的一點點愛。
一點點就好,他不貪心。
可母親對他,好像連一點點愛都很吝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