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崖於是戰戰兢兢地滾回來了。
宋程曦收回手,道:“同我去父皇那兒走一趟。”
“是。”
直到兩人的身影在轉角消失,李懷英才抬起頭來,嘴角以一個詭異的弧度揚起,起身朝著殿內走去。
*
“傅大山一死,宋程曦必然會自亂陣腳。宋衍雖已大限將至,但你我故意暴露身份,宋程曦知道後,恐怕會等不及,直接對他下手。”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裴晏華坐在謝雲清身旁,托腮看著他,笑問道:“子渚,除了這些,你就沒其他想同我說的?”
謝雲清也不客氣,直接就往他腿上坐,驕傲道:“今天我射穿了傅大山的頭骨,大家都看到了。”
裴晏華“嗯”了一聲,誇道:“很棒。”
謝雲清將下巴靠在他肩頭,閉著眼道:“呼延烈那邊也退兵了,我們得想個法子把宋程曄解決掉。”
“不急。”
裴晏華解下他的發扣,摸摸他的後脖頸,順貓似的,溫聲道:“昨個兒都沒睡好,現在困了嗎?”
謝雲清胡亂哼了兩聲,又“哎呀”了一聲,悶悶不樂道:“我就是有點累,肩膀痛,手也痛,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裴晏華輕笑一聲,“那要怎麼哄,你才會好點?”
謝雲清想了想,說:“你抱抱我就好了。”
裴晏華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他的背,沉默半晌,忽地問道:“隻對我一人如此嬌氣嗎?”
謝雲清往他腰上掐了一記,不高興道:“我哪兒嬌氣了?”
裴晏華用唇蹭蹭他的耳尖,低笑一聲:“說錯話了,不嬌氣,所以……隻對我一人如此嗎?”
謝雲清這時候才察覺出自己在裴晏華麵前的驕縱無理,似是被愛都會變得如此不理智。想到這兒他耳尖有些發紅,嘴硬道:“怎麼,還不許了嗎?”
“當然可以。”
裴晏華將他下巴捏起來,故意湊上前去逗他:“今日是幾歲?兩歲?三歲?還是四歲?”
“裴容安!你少拿我、少拿我當小孩!”
裴晏華“欸”了一聲,“逗逗你也不成嗎?”
謝雲清瞪著他,“那你是幾歲?一歲還是兩歲?”
裴晏華倒也不害臊,笑吟吟回他的問題:“兩歲。”
“……不要臉。”
“謝三哥哥怎麼這般說我?”
謝雲清眨眨眼,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你叫我什麼?”
裴晏華故意板起臉,“這下又不同我生氣了?”
“我哪有。”
說完,謝雲清猶猶豫豫半晌,又湊到裴晏華麵前,期期待待道:“再、再叫一聲。”
“我比你大,叫你哥哥是不要臉,不叫了。”
裴晏華故意用謝雲清的話去嗆他,聞聲,少爺輕哼一聲,說:“不叫就不叫,誰還稀罕了。”
兩人洗漱完便上了榻,謝雲清在原處躺了半晌,忽地翻了個麵兒,湊到裴晏華麵前,祈求道:“再、再叫一聲嘛。”
裴晏華一時沒忍住,破了功。他“哎”了一聲,湊到謝雲清麵前,笑道:“謝三哥哥,這下聽清了嗎?”
“還是說要再多叫一聲?”
謝雲清揉了揉耳朵,嘟囔道:“不用了,聽清楚了。”
聽得可太清楚了。
耳朵都聽紅了。
裴晏華心中歡喜得不得了,逮著謝雲清就往他臉上親了四五口,邊親邊笑,語氣輕佻:“這就害羞了?子渚,都老夫老妻了,怎麼還是那麼不好意思。”
謝雲清被他親得有些懵,這會兒還沒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摸著自己的額頭便高高興興地朝他懷裡湊去了。
湊了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裴晏華話裡的意思,謝雲清瞬間就惱了,翻臉了,說:“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臉皮厚,四處、四處拈花惹草。”
“嗯?我什麼時候拈花惹草了?”
謝雲清閉口不言,不知是想到什麼,又翻過身去,不肯再理裴晏華了。
裴晏華拍拍他的手臂,語氣有些可憐:“子渚,你理理我呀。”
“……你長得漂亮,喜歡你的人多也正常。”
謝雲清的語氣酸酸的,裴晏華一聽,立馬明白過來了。
這是吃醋了。
裴晏華覺得有些好笑,將他往懷裡一攬,“他們喜歡我我就應該喜歡他們?”
“我就喜歡你一個呢。”
語氣有些可憐,又像是撒嬌。謝雲清身體一僵,裴晏華見狀,立馬湊了上去,道:“笨子渚,除了你,我怎麼可能會喜歡彆人?你不喜歡他們,我離他們遠些就是了,彆同我置氣,好不好?”
謝雲清悶聲回他:“這樣顯得我特彆小氣。”
“才不小氣。”
裴晏華捏捏他的臉頰,高興道:“你吃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聽完裴晏華的話,謝雲清這會兒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有多麼幼稚了。他把頭往被子裡一蒙,動作無比迅速,有些羞恥難堪道:“我沒吃醋,你把剛才的都忘掉!我要睡覺了!”
裴晏華樂不可支,“敢做還不敢認了?嗯?”
“裴容安!”
謝雲清冒出個頭來瞪他。
“成,我不說了。”
說完,裴晏華低下頭往謝雲清唇上親了親,哄道:“睡吧,我給你按按手和腳。”
謝雲清磨磨蹭蹭地朝他那邊挪去,“不用了,你也累,其實也沒那麼痛,我可以忍的。”
裴晏華卻不樂意了,道:“忍什麼?痛就和我說,彆忍著。在我這兒,你不需要忍。”
說完,裴晏華便俯下身去給謝雲清按著手臂。謝雲清舒服地哼了兩聲,裴晏華瞧見他眯起的雙眼,心下暗笑,又加了些力度。
好乖。
碎發搭在少爺臉龐,懶散又淩亂。湊近了觀察,裴晏華才發現,少爺下巴的輪廓愈發明顯了。
稚氣褪去,當真是脫胎換骨。
裴晏華垂眼去看他,突然說:“子渚,如果不想長大,可以不用強迫自己長大的。”
謝雲清用側臉蹭了蹭他的手背,“不長大,怎麼保護你呢?”
裴晏華沉默了。
十六歲的生長痛至今仍讓他難以釋懷,成長的代價太難,太痛。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選擇不長大。
可造化弄人,天意弄人。
謝雲清似是察覺到他心中所想,仰頭朝他望去:“我不拒絕成長,是因為我想給你拒絕成長的權利。”
“子渚……”
謝雲清親親他的臉,說:“你永遠都是裴容安,這點一直都不會變。”
謝雲清的話太溫柔,裴晏華怔了半晌,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摸了摸自己的心臟。
那裡因為生長痛而反反複複發作了十年的傷,好像因為謝雲清的一句話,便輕而易舉被撫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