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
“後來?那小子把我贏了。”
江翎沉默半晌,說:“真是讓人意外的結局。”
徐寂低笑了幾聲,“這算什麼意外,那小子比我聰明,贏我是正常的事。”
“也就是那時候,我突然想通了。這個世界上的聰明人太多了,你做第二,就有數以萬計的人能做第一,既然如此,我又為什麼非要去追名逐利呢?”
“無非是年少時的不甘罷了,既然放不下隻能讓我痛苦和麻木,那我就想辦法把它放下。”
“我能承認自己的不足,但我絕不承認自己的平庸。”
“因為我已經做得夠好了,我已經拚儘全力了。”
徐寂將水壺中剩餘的水喝完,認真道:“你也一樣,你像是需要慢煮的茶,要濾過幾次水,才能慢慢品出茶香。”
“懂你的人自然會懂你,不懂你的人,跟他們也沒什麼話好說。”
江翎悶笑了幾聲,“你很懂我?”
徐寂嘀咕道:“這不是當初特意查過你嗎。”
江翎也從草地上起身,隨手從腰間摸了個東西,扔到徐寂身旁,便起身牽起雲霄離開了原地,道:“謝謝你願意和我說話,送你了。”
徐寂怔了怔,半晌後才反應過來,低頭看著身旁的東西。
是酒壺。
熟悉的酒香漫開,徐寂眼眸一顫,朝著遠處望去。
江翎一翻身上了馬,動作一如既往地乾淨利落。在日光照耀之下,他扯了扯韁繩,喝道:
“駕——”
雲霄如同離弦之箭,瞬間消失在了原地。徐寂收回視線,望著那壺酒啞然失笑。
*
夜間,蒙蒙細雨飄然而至。
李謙坐在演武場旁,緩慢地擦拭著自己的長槍。槍頭沾著的血跡被雨水衝刷,漸漸消失在了原地。
被雨水衝洗乾淨的槍頭在月光照射之下發著耀眼的白光,李謙隨手將帕子放到一旁,起身拿起朝著靶子攻去。
長槍攻勢淩厲,李謙連練了十幾招,正欲收回長槍,身後卻忽地傳來一道聲音:“李將軍好興致,不如讓徐某來同你過過招!”
李謙眼神一凜。
長槍與大刀繳纏,發出刺耳的碰撞聲。徐寂彎腰躲過李謙的攻勢,順勢往身後一翻,擋住了長槍。
四目相對,李謙猛地收回長槍,冷聲道:“你輸了。”
“是我技不如人,我認輸。”
徐寂拍了拍身上的水漬,笑眯眯道:“李將軍最近看起來心事頗重啊。”
“管好你自己的嘴巴。”
李謙冷冷掃他一眼,便拿起長槍轉身欲走。徐寂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悠悠然開口道:“我記得李將軍有一匹好馬,英雄當配好馬,但我記得,那匹馬,應當是匹白馬。”
李謙腳步一頓。
徐寂見狀,轉身離開了原地,歎道:“可惜了,忠心耿耿了一輩子的白馬,尾巴竟然被染黑了。”
“真可惜。”
“徐寂。”
李謙麵無表情看向他:“你什麼也不知道,我勸你最好少管我的事。”
徐寂將大刀隨手放到一旁,邁開步子朝著前方走去:“李將軍一心報國,最後為了守護雲地口死在匈奴人的手裡。你是他的弟弟,你應該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
“是,我當然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我哥。”
李謙說完,沉默半晌,啞聲道:“我有我自己的計劃,不會影響到任何人,你不信我,也應該信我哥。”
徐寂仰頭看向明月,綿綿細雨滴在眼睫,迫使他閉上了雙眼。
沉默半晌,徐寂垂下頭,道:“君子報國,救大周,讓大周勝,便是對李將軍最好的交代。”
李謙攥緊雙拳,“我知道。”
“可我更想找回我哥完整的屍首,讓他完完整整、好好地入土。”
“徐寂,你什麼也不知道,你什麼也不懂。”
徐寂邁開步子,“今夜月色甚美,我能瞧見的,也隻有這月色了。時候不早了,李將軍也快些回去休息罷。”
李謙怔了怔,仰頭望去,半晌後才回過神來,低聲道:“是。”
回答得沒頭沒尾。
兩人背道而馳,徐寂輕歎一聲,順手拍去肩上的水漬,嘀咕道:“我這怎麼快變成溝通大師了。”
說完,一滴雨珠毫無預兆地砸在了他的額頭。徐寂打了個寒戰,嘟囔道:“這鬼天氣,難不成又要下雨了?”
說完,徐寂加快腳步,離開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