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珠子!”
宋集薪站在山頂,視野開闊,登高望遠,千裡山河,全在自己的腳底下,他十分喜歡這種感覺,有種掌控山河,大權在握的錯覺。
宋長鏡臉色露出了幾分複雜的神色,這位大驪王朝的軍神,戰神,十境武夫,這一次來驪珠洞天之前,他養成了無敵天下的氣勢,自認為一隻手就可以捶殺齊靜春之流的三教神仙,但是還未將齊靜春鎮壓捶殺,他就遭遇了此生最大的失敗,遇到了周玨這位舉世無雙的大劍仙,一道劍芒就擊碎了他所有的驕傲。
“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大道之青天。真是讓人可敬又可畏啊!”
宋長鏡緊了緊身上的狐裘,虎目中閃過敬畏之色,轉身又坐入了車廂,盤腿而坐,眉頭緊皺,帶著幾分疑惑的說道。
“那人讓本王在離開驪珠洞天後,不用著急趕赴京城,不妨在山腳等一等,抬頭看一看,究竟是要等什麼?看什麼?”
宋集薪和婢女稚圭也返回了車廂,馬車準備動身穿過那道大門。稚圭蜷縮在角落,全身瑟瑟發抖,似乎十分害怕的樣子,讓人側目。
“你怎麼了?”
“我感覺得到,在門的那一邊有無數可怕恐怖的東西。”
“有我叔叔在,你怕什麼?彆怕,天塌下他也能頂著。”
宋集薪不以為意,對宋長鏡這位大驪王朝的定海神針有著強大的信心,輕聲安慰著自己的侍女。
“就算是他,也扛不起!”
稚圭愈發驚慌,使勁縮在角落,身體不斷顫抖,聲音之中帶著幾分哭腔,秀美的臉上滿是恐懼的表情。
驪珠小鎮前兩天就出現了一些不好的征兆,鐵鎖井水位下降得很厲害,槐枝從樹乾斷裂墜落,枝葉皆枯黃,違背了春榮秋枯的自然規律,小鎮外橫七豎八躺著許多泥塑木雕神像的地方,經常大半夜傳來爆竹般的炸裂聲,這些泥菩薩木神仙,消失了大半。
小鎮最大的酒樓,一位雙鬢霜白的教書先生緩緩走入,要了一壺酒和幾碟子下酒小菜,準備自飲自酌,快哉快哉。他今日沒有教書授課,學塾的蒙童個個歡歡喜喜的回家了。
齊靜春的酒菜剛剛上齊,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一襲青衫坐在了教書先生的對麵,毫不客氣的端起酒壺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水,仰頭飲儘,發出了一聲暢意的歎息,然後又拿起了一雙筷子,夾起了一塊牛肉,大口咀嚼。
“齊靜春,你這人可真是不地道,我好心指點你心外無物的道理學問,你居然喝酒也不叫我!”
齊靜春微微搖頭,沒有理會周玨的質問,端起了酒壺,為自己斟滿了一杯,這位從不飲酒的教書先生,一口飲儘,吃了一口下酒菜,便放下了手中的竹筷,對有些不滿的周玨說道。
“罷了,這桌酒菜歸你了,酬謝你傳授心外無物的道理學問!我也該做這最後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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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齊靜春起身而立,身上的儒袍無風鼓起,他心念一動,驪珠洞天千裡江山,頓時寂靜無聲,好似整個都被凍結住了一般。
隨即,此方天地瞬間崩碎,整座東寶瓶洲的山上神仙,山下凡人,皆不由自主地抬頭望去。
下一刻,仿佛有大神通者以改天換日的大神通,遮蔽了整座驪珠洞天的景象,東寶瓶洲北部的高空,萬裡雲海翻滾,緩緩下垂。
有一人通體雪白,大袖飄搖,身高仿佛不知幾千幾萬丈,正襟危坐,身前懸浮有一粒如他手心大小的破碎珠子,此法相巨大無比,高逾百萬丈,將整座東寶瓶洲當作了私塾學堂。
無邊無際的雲海之上,一道道威嚴聲音如同雷霆之音,紛紛炸響,回蕩在酒樓內兩人的耳中。
“齊靜春,你放肆!”
“大逆不道!”
“回頭是岸!”
齊靜春的巨大法相低頭凝視著那粒珠子,緩緩收回目光,最後抬頭眺望,開口朗聲道。
“小鎮三千年積累彙聚的天道反噬,我齊靜春願一肩挑之!”
齊靜春那尊巨大法相,潔白縹緲,肅然危坐於東寶瓶洲最北端的版圖上,雲海滾滾湧動,緩緩壓下,不斷靠近他的頭顱。教書先生抬頭望去,笑容灑脫,豪邁慷慨。
“齊靜春,須知天道無私,你身為儒家門生,對驪珠洞天生出惻隱之心,情有可原!若是此時回心轉意,猶有餘地。”
威嚴天音如同陣陣雷聲,在浩瀚雲海之中滾動,無數銀蛇浮現,瘋狂舞動,一股駭人的氣勢壓向了齊靜春的法相。
“與這書呆子廢什麼話!想要做出頂天立地的壯舉,要先問問我的拳頭答應不答應!”
雲海被一隻金黃色的巨大手掌撥開,露出了一個巨大的窟窿,一道耀眼的光柱落在了齊靜春法相麵前。
“齊施主,一念靜心,頓超佛地。”
西方虛空禪音陣陣,天花墜落,金蓮湧動,一道悲天憫人的佛音響徹雲海,傳入了齊靜春的耳中。
“斬龍一役後,小鎮得以享受三千年大氣運,後世子孫英才輩出,不過是寅吃卯糧的手段。當初三教一家的聖人訂立了規矩,選拔了一批紮根驪珠洞天的修士,我齊靜春雖然不認同,卻也沒有資格指手畫腳。”
“但如今天道要鎮壓此方天地,來便是了,我齊靜春一人願意代替小鎮百姓承受這場大劫,天道和規矩未曾落在空處,諸位為何要攔我?”
“哈哈哈,齊靜春你是真不知道其中緣由,還是故意裝瘋賣傻?”
“小小儒士,悖逆大道,也不自量力,就先由本座陪你玩玩!”
大手撥弄雲海的仙人朗聲大笑,笑聲中充滿了對齊靜春的譏諷,一尊金色巨人盤腿而坐,巨大的金色眼眸注視著一線排開,懸停於高空的十二把飛劍。這些飛劍如鐵騎列陣,被人勒緊韁繩,隻等一聲令下,便可衝鋒鑿陣。
金色巨人雙拳撐在膝蓋上,右拳緩緩抽出一根食指,屈指一彈。一柄飛劍激射而出,射向了齊靜春麵前的那一粒破碎的珠子。
飛劍下墜的速度快如閃電,軌跡上,拉扯出一條連綿不絕的雲尾,眼看就要刺穿驪珠洞天。
齊靜春法相臉色微變,伸出手掌將那顆蘊藏驪珠洞天的珠子虛握於手心之中,洞天小鎮瞬間由白晝變成了黑夜。
飛劍穿透了齊靜春的法相手臂,在離地麵咫尺之遙時,驟然停止。金色巨人食指輕輕旋轉,飛劍劃過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倒射而回,左手叩指輕彈,懸在空中的又一柄飛劍轟然落下,射向了齊靜春的手臂。
金色巨人兩根手指相互起落,十二把飛劍筆直落下,弧線返回,起起落落,反複循環。
齊靜春的胳膊被飛劍一陣密集攢射後,傷痕累累,浮現出了無數黑色孔洞,觸目驚心,但是教書先生神色自若,淡然處之。
十二柄咄咄逼人,再次懸在了金色巨人的麵前,手指起落,就欲要展開第二波衝殺。
“春風得意。”
齊靜春終於不再無動於衷,張口吐出了四個字,春風彙聚,彌漫天地之間,吹歪了激射而來的十二柄飛劍,劍身顫抖,伺機而動,輕微嘶鳴作響,卻始終無法靠近法相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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