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王通站立在城牆之上,看著城牆上的士卒開始暴走,有的開始收斂將士們的屍首,有的在和匈奴人對罵,此刻,場麵似乎有一些混亂,但現在,王通卻沒有去阻攔。
秦軍壓抑的太久了,太焦慮了,從昨天晚上開始,匈奴大軍到來的那一刻,看著那激戰一晚上全體殉國的歸德城士卒,這是憋屈和悲憤。
而現在,麵對匈奴人的侮辱,看著一個個的兄弟,一個個並肩作戰的袍澤的頭顱被如此踐踏,他們憤怒了,這已經是不可遏製的憤怒,如今看著他們發泄,或許心裡會好受一點吧。
“將,將軍!”
有兩名親衛來到王通身旁,說話有些怯懦。
“何事?”王通問道。
“屬下找到了餘將軍的屍首。”
場中似乎遲滯了一下,王通轉過身,平靜的說著:“帶我去!”
“諾!”
秦軍將士將同僚的屍首收斂好,匈奴人投射多少過來,他們便收斂多少,生前不能並肩作戰,死後也當安享榮光,可是在這前線戰場,這一切似乎都已經成為奢望。
王通看著昔日的好友,昨日,就是在此地,他還在和自己談笑風生,氣概豪邁以吞山河,絲毫不把即將到來的匈奴大軍放在眼裡,而現在,卻已經是天人永隔,一切都來的如此之快,一切改變的也是如此之快。
但是現在,王通眼中,並沒有悲傷,反而顯得十分的平靜,這種平靜讓人害怕。
王通就這麼站著,和昔日的老友對視著,一個生,一個死,或者兩個人都已經死了。
身後的秦軍士卒也靜靜的站立著,原先的憤怒,在看到兄弟們的屍首之時,好像消失的煙消雲散,這其中,或許有兄弟,有父子,有家人,但此刻,卻唯獨沒有了悲傷。
不知何人抬手,默默將手握拳,放在胸口,身體站的筆直,頭卻輕輕的低下,隨後將士們皆效仿,握拳置於胸口。
兄弟們先行一步,我等隨後便來!
無聲的默哀,帶來堅不可摧的信念。
死誌!
“嗚~嗚~嗚”
“嗚~嗚~嗚”
匈奴人的號角之聲再次響徹天地,打破了這場無聲的默哀,秦軍將士默默抬起頭,看向城頭高揚的大秦旗幟,尊貴的黑色,在加上用朱砂寫下這鮮豔如血的“秦”之一字。
或許這一眼,將會是人世間的永彆,但他們很清楚,他們這些人不是為了彆人,也不是為了鹹陽朝堂之上的那些王公貴族,他們是為了這麵旗幟,為了這麵旗幟之下的萬裡河山,那是他們的家園,那裡有他們的親人。
如果大秦的旗幟倒下了,又有什麼尊嚴可談呢?
有國才有家,大好河山,寸土不讓。
王通將軍默默放下手,走一步上前,輕輕將餘北風的頭顱拾起,放在另一邊的城牆上,他的前方,將是安塞城將士浴血廝殺的戰場。
“老餘,你可是走的痛快啊,但是,可彆走這麼快,老子怕追不上你啊,多停留一下,看看本將是如何殺蠻子,給你報仇,殺一個不虧,殺兩個賺了,按照你的尿性,非得要我殺幾十個才行,這樣你才覺得夠本,沒事,老子滿足你!”
看到主將如此動作,城頭眾將士紛紛拾起同僚的屍首,不管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都無所謂,絲毫不妨礙他們互訴衷腸,一個靜靜的聽著,一個興致高昂的講著,生與死的邊界從未如此近過,但又顯得如此遙遠。
在大無畏的勇氣麵前,死亡,仿佛變成了一個笑話。
另一邊,匈奴軍陣。
在趁著匈奴人做如此侮辱之舉時,冒頓太子自然也不閒著,將帶來的奴隸全部遣去了挖歸德城的石頭,以備攻城大計,畢竟,沒有石頭,這籍車就是個擺設,所有這半個時辰,是必須要準備的。
可就是在準備之時,冒頓太子還不忘對安塞城實施攻心之戰,並且愈演愈烈,越來越瘋狂。
“回稟太子,歸德城所有守軍的頭顱已經全部拋射出去,我軍是否攻城?”
“先準備,把從歸德城挖來的石頭裝填好,等命令。”
“是!”
“達魯。”
“在。”
“帶著你的人,將那群奴隸全部帶過來,讓他們往安塞城方向走!”
“是。”
“兒郎們,隨我來,駕~”
歸德城,在這片被大火焚燒的廢墟之中,正有數千百姓在這廢墟上勞作,大火雖然已經熄滅,但留下的餘溫卻依舊滾燙,這些秦人奴隸,全部的光著腳,踏上這座廢墟,腳底被燙的滋滋作響,如同烤肉一般,慘叫聲此起彼伏。
但這,卻還不是最恐怖的,城中橫七豎八的擺放著無數的無頭屍體,他們有的被大火燒成了焦炭,卻也難逃被砍頭的命運,看到如此場景,有的奴隸胃裡一陣翻湧,卻也隻是乾嘔了幾下,腹中空空,想要吐,也沒有什麼東西能吐了。
他們這些奴隸,為了活著,甚至和匈奴人圈養的牛羊一般,還需吃草根以活命,又或者說,他們活得還不如牛羊,至少牛羊可以在草原上擁有自由,但是他們,卻永遠隻能被圈養。
這些被搶來的奴隸們用儘自己的力氣,挖掘著歸德城牆上的石頭,稍有懈怠偷懶,便會迎來匈奴人無情的鞭打,有的人餓的實在是受不了了,看著被大火焚燒過後的歸德城,神情一陣恍惚。
這時,一大群匈奴士卒趕來,為首之人將這群奴隸召集起來,開口說著:“諸位,你們的好日子來了,我族太子看你們為我族辛勞多年,如今更是在為我族效力,諸位的堅韌我們看在心中,為此,我族太子有令,今天,放你們回家!”
此話一出,正在歸德城勞作的這群奴隸,立刻抬起了頭,閃過一抹亮光,他們滿懷期待的看著南方,聽到這句話,仿佛生命都有了希望,有了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