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在意,伍正年隻是回過身,跌跌撞撞到謝深玄身邊,搭上謝深玄的肩,湊近謝深玄耳畔,低聲同謝深玄道:“謝兄,你在太學內得罪了諸大人,現今不就有個挽救的好機會嗎?”
謝深玄:“……什麼?”
伍正年:“快去勸他進來!”
謝深玄:“……”
伍正年身上帶著濃重的酒氣,謝深玄想他方才一口氣喝了那麼多酒,現在想必已醉得深了,這顯然是醉話,謝深玄本不必理會,可那酒氣撲鼻,直衝到謝深玄眼前,似乎也將他熏得醉了,令他腦中混沌不堪,像是有了衝天的膽氣,不由也跟著點了點頭,喃喃道:“我……我去看看……”
話音方落,謝深玄猛然驚醒,知曉自己說了絕不該出口的話語,伍正年卻覺得自己似乎得了極好的回答,毫不猶豫握住謝深玄的胳膊,醉醺醺推著謝深玄往外走,道:“去……去吧謝兄!”
謝深玄:“不不不不了吧!”
伍正年邊上探出一名太學先生的腦袋,頭上的紅字已經換了一句,變成了「活該謝深玄受難」,大聲道:“謝先生,你可以的!”
謝深玄:“我不可以!”
另一名頭頂「善惡終有報」的先生用力點頭:“謝先生,都說您與諸大人關係好——”
謝深玄:“誰和他關係好啊!”
一旁再有一位滿腦袋「謝瘟神」三字的先生跟風為謝深玄鼓勁,道:“總不好讓諸大人在外頭待一晚上吧!”
謝深玄:“……他喜歡,他樂意,讓他待!”
可他的努力沒有半點用處,他還是被推到了畫舫的甲板之上,謝深玄看著不遠處的諸野,內心萬般糾結,不知應當如何才好,身後的伍正年與那幾名太學先生,卻已砰地將房門與窗扇都一並關上了。
謝深玄一人尷尬站在原地,方才那屋中悶熱,湖麵的冷風又吹得他發抖,他不知自己應當如何去喚諸野,可也覺得他不該總站在這地方,好容易躊躇著往前邁了一步,諸野涼嗖嗖的聲音卻已飄了過來,道:“你出來做什麼。”
謝深玄:“……”
謝深玄皺起眉,心中那早已壓抑許久的古怪情緒克製不住滋長。船到橋頭,他這才終於鼓足了勇氣,朝諸野身邊走了幾步,在心中構想過無數同諸野交談的語句,都在諸野目光冷漠蹙眉垂眸看向他時瞬時消失,隻剩下一句囁嚅,乾巴巴道:“諸……諸大人,你在外麵站了這麼久,不會是想投江吧?哈哈。”
諸野:“……”
謝深玄:“……”
謝深玄恨不得給自己這張破嘴來上一巴掌。
他承認,他就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看見諸野時總覺得心中緊張,腦中難以思考,總是胡言亂語,明知諸野不可能會喜歡他說的話,卻還是一句接一句不受控地從嘴裡冒出些古怪話語來。
可出口之言已如覆水難收,他隻能帶著滿心懊悔,沉默著將目光垂下,盯緊了二人的鞋麵。
諸野倒裝作沒聽見謝深玄所說的那句話,他依舊維持著冷淡的語氣,道:“我不太喜歡這種場麵。”
謝深玄小聲:“不想來可以不來啊。”
諸野:“……”
謝深玄:“……啊不不不,不是不想您來的意思!”
諸野:“……”
謝深玄:“也沒有不想看見您的意思!”
諸野挑起眉尾,眼中顯是露出了一絲警惕:“你……”
謝深玄緊張咽下一口唾沫,大聲道:“像諸大人這般英氣俊朗、文武兼備、風度翩翩——”
諸野忽而伸出手,抓住謝深玄的胳膊。
謝深玄句尾的語調猛地便變了音,急急往上一躥,抖得實在厲害。
謝深玄:“諸大人,啊?……啊?!”
諸野攬住了他的腰,一把將他摟進了懷中。
-
謝深玄心跳如鼓。
這本是一瞬發生之事,他卻怔怔然覺得像是過了許久,大概是心中隻剩驚愕,又止不住狂跳,腦中一片混沌,早將其餘事全都丟到了天外,再難思索其他。
待他終於回過神來,伸手推向諸野胸口,想令諸野鬆開他,耳畔卻聞及諸野極低悶地一聲輕哼,像是吃痛,謝深玄方一僵,諸野已再用力摟緊了他的腰,幾乎將他死死製在懷中,以免他再胡亂動彈。
謝深玄不知所措,倉皇抬眼,月光之下,諸野麵色蒼白,同那日他來謝府探病時有些相像,那日諸野說是風寒,可今日……今日不該是
風寒。
謝深玄將目光落在自己抵著諸野身前的手上,猛然意識到——
諸野身上可能有傷,他幾下推搡,也許正壓在了諸野的傷口上。
他驚慌收了手上的力道,有些不知所措,正不知該不該道歉,諸野卻從頭到尾都不曾看他,那依舊冰寒的目光停在謝深玄身後幾步,帶著令人畏懼的森然之意,冷冰冰道:“又是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