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胡辣湯剛端上手,滋溜就來了一口,一口入喉,哇哇,這味道……真是又辣又香又滑又……一時之間,左一口右一口,傾刻間,一杯已經見底。
這味真是絕了,年輕人大呼一聲過癮:“再給我來一杯。”
胡辣湯,是中國北方早餐中常見的傳統湯類名吃,用胡椒、辣椒、牛肉粒、骨湯、粉芡、木耳等製作而成。
大胤朝可沒有辣椒,但有花椒、茱萸、胡椒、薑這些啊,這可都是原產自中國,當然,蘇若錦的胡辣湯中也沒有牛肉,她用了豬瘦肉,是改良版的胡辣湯。
可就算是改良版的,勾芡過的湯裡蛋液絲絲如銀魚一般漂亮勾人食欲,大冬裡喝上一杯,簡直能暖到腿底板,在男人用白酒取暖的大冬日裡,來一碗胡辣湯,簡直就是人間享受。
年輕公子跟個活招牌一樣,他一連要了三杯才過癮,引得後麵的人跟風而至,“給我來一碗……”
“我也要……”
……
簡陋的早食攤子沒一會兒就被人群包圍了。
一直站在角落默默看著小攤子的蘇言禮鬆了口氣,露出笑意,抬頭看了看天色,他該去國子監上值了。
彙入人群,蘇言禮一邊朝前走,一邊不動聲色的看向巷子口新出現的油條、小籠包子攤,眸光跟天氣一樣寒冷。
昨天下午,一雙兒女找到國子監,大冬天的,兩小兒滿臉竟都是汗,可想而知,他一雙兒女吃了多少苦才跑到國子監。
那一刻,他的心揪的生疼生疼,還以為妻子或者不到兩個月的小兒子出了什麼事,不曾想竟是家門口有人鬨事,把書同和擺攤的家活什連累了。
從小到大,蘇言禮也算吃過不少苦,也知道人情冷暖世道險惡,他懂得怎麼避開冷暖險惡,卻不善於周旋這些冷暖險惡。
女兒跟他說了事情的經過,他以為要托人把被沒收的家活什要回來。
女兒搖頭:“托人既需要時間,還要還人情,跟失去的家活什相比,不合算。”
蘇言禮真沒想到女兒跑這麼遠來竟是要再買一套家活什:“你擔心爹托不到人?”
女兒再次搖頭,一臉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樣子:“騾子板車可以等,但是鐵鍋爐子不能等,爹,你陪我去買。”
蘇言禮是受過社會毒打的文人,受過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苦楚,妻子生產做月子,要不是女兒想出賣早食的辦法,蘇家的日子怕是到現在還捉襟補肘。
所以他不並迂腐,更不覺得女兒在胡鬨,當下就去請了假,帶孩子去鐵匠鋪子買鐵鍋爐子等物,不僅如此,女兒不知什麼時候竟預訂了一個平底鍋,就是這麼個平平淺淺的鍋煎了今天新上的鍋貼與生煎。
太陽升起陽光灑向街道熙熙攘攘。
在京城,像他這樣不善交際的八品官想托個人當下就把家活什從兵馬司衙門拿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必定要耽誤兩三天、甚至更長時間。
那些搶生意的小人卻會抓住這空檔把生意頂上來,等蘇記拿到家活什後再擺攤擠進來時,怕就不是現在的光景了。
蘇言禮真沒想到女兒小小年紀就知道取舍,昨天的錢花的值,想搶女兒生意,他微昂下巴,看向前方,一身清朗,也得看看蘇家人同不同意。
沒錯,被人算計後,蘇若錦沒有糾結東西什麼時候能拿回,要是拿不回來會怎麼樣,因為她發現這些人的目的就是要讓她去糾結,隻要拖個幾天不讓蘇記擺攤,他們就接上了。
人來人往,隻要有早飯吃,誰還記得曾經有過什麼小攤,至於買東西損失七八兩,隻要攤子還在還被人們認可,就可以再掙七八兩,甚至七八十兩。
幸好昨天他爹啥話也沒說,帶著她就去把家活什都買齊了,今天的生意,除了油條豆漿,小籠包子燒麥,蘇記上了新吃食。
因為早食花樣多,生意比以前更火了!
忙到快十點才收攤,蘇若錦站在攤子邊上,冷眼看不遠處油條和小籠包子攤,看他們案板上剩的一堆劑子,這就是她急著今天一定要來擺攤的原因,隻有在同一時刻,顧客才能對比出誰的東西更好吃。
這兩家以為買了蘇記的油條、小籠包研究研究,就能做出差不多口味的東西?
要是沒有現時的強烈對比,或許大多數人會覺得差不多。
但在這個麵食發酵技術才從豪門貴族流出來沒多長時間的朝代,更不要說懂得在揉麵時加糖提鮮、添鹽變勁道這種小技巧,那可不是買幾根油條、幾個小籠包就能吃出來的。
搶生意的兩個早食攤主一臉忿橫的瞪著蘇記,眼裡都能噴出火來,不是東西都被沒收了嘛,怎麼又來擺攤了,又買一套鐵鍋與爐子,怎麼也得七八兩吧,他們竟舍得那一套扔在兵馬司衙門?
普通小生意人,要是吃飯的家夥——鐵鍋與爐子被官府沒收了,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托人或是求衙門的人把東西要回來了,誰家眼不眨會重新買一套?
蘇若錦看他們氣急敗壞的模樣開心極了,笑眯眯的問董媽媽,“哪一家跟徐婆子有瓜葛?”
“東邊賣油條的那家。”董媽媽說道,“那個炸油條的就是徐家灶頭婆子。”
一點也不掩飾,很好!
蘇若錦望向賣小籠包子的那家,董媽媽搖搖頭,“我沒見過。”
“我倒是能猜出幾分。”
書同一聽,連忙湊過來,“誰?”
“應當跟管這幾個巷子的兵馬司巡差有關,不是他老婆就是他家什麼親戚。”看到蘇家早飯攤子紅火,眼紅了,否則怎麼就那麼巧,就把逃跑的人逼到了桂花巷,又怎麼事情剛好發生在書同回家之時的門口。
這些陰險狡詐的小人。
董媽媽與書同都很擔心的問,“現在他們生意不好,會不會使出更陰險的手段?”
蘇若錦淡定說道:“年前應當不會。”
董媽媽問:“二娘子為何這麼肯定?”
她微微一笑:“因為再往北可是禦街,早上路過西橋巷買早食的高官也不少,兩次上新的吃食,吸引了眾多人來買,肯定有人打聽我們蘇記了,也肯定知道我爹大小也是個國子監五經博士,但凡家裡有念書的子孫,總會顧及點。”
董媽媽還是擔心:“要是有人不顧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