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酷暑難熬。
本以為文山街早茶鋪生意會受到影響,沒想到,不僅沒影響,過來吃早茶的人更多了,從早上到黃昏,絡繹不絕。
蘇若錦特地留意了,除了固定的老顧客外,又新增了不少人,而這些人跟蘇家一樣都是從城內出來避暑的。
史二慶幸,“幸好小郡王造這個小院時除了引山泉水,還打了一口深井,咱們鋪子不缺水。”
生意紅火,城內缺水,蘇若錦特意看了自鋪子內的兩口井,不管是外引的水井,還是內打的深水井,白天用,夜裡滲,到第二天,井裡的水位總能恢複到原來的位子。
水啊!生命之源,蘇若錦從沒像此刻這樣感謝趙瀾、感謝四平,真是找的專業人士乾的活啊,不管是山泉眼,還是地下水,好像都踩到了水脈上,真像開了金手指。
雖然有水,但糧食、食材沒往年充沛,蘇若錦減少了早餐花樣,而且限量供應,客人要是不想走,可以坐在這裡消遣,但最多隻能加一次早餐點心,且價格雙倍,不再提供第三次。
從加量不加價變成了減量價雙倍,以達到控製食材供應的目的,這一結果導致隻有有錢人還繼續來蘇記早茶鋪,而那些經濟條件一般的文人雅士不怎麼光顧蘇記早茶鋪了。
其中包括蘇言祖讓照顧的上官嶼。
一連三天沒來,為了兌應承諾,蘇若錦準備下山去看看上官嶼,她現在出門,屁股後麵總是跟一趟小屁孩,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還有閨蜜楊四娘,外加每個人的丫頭隨從,差不多趕上一個足球隊了。
黃昏時分,天終於不那麼熱,蘇若錦帶上吃食,拎了茶飲去看望上官嶼。
一路上,被炎熱天氣悶了一天的孩子,跟放風似的,個個撒歡似的跑向山下村子,歡聲笑語,飄蕩在小村鄉道上。
蘇若錦發現,與她們歡躍相比,暮色中,鄉人們愁著一張曬得黑黃的臉,個個挑擔抬桶,不是從山上下來,就是從山下往山上趕。
都是打水之人。
蘇若錦下意識抬頭看天,太陽已經落山,天與山相接之處,卻看不到晚霞,天空晴澄的發白,連片雲彩都沒,沒雲哪來的雨。
岔過村道,上了去上官嶼家的路。
兩邊農田裡長的豆黍都乾的落了一層葉子,隻餘梢上幾片,都看不到什麼豆莢。
唉,不能看,一看蘇若錦就歎農家的日子怎麼過。
沒一會兒,一群孩子來到了上官嶼小院前,門開著,但是院子裡靜靜悄悄的,好像沒人在家一樣。
楊四娘眼尖,看到拴在籬笆牆邊的小毛驢,“有客人。”
來京城四五年,有朋友很正常,蘇若錦便讓弟弟妹妹在門口玩一會,她讓三郎隨身小侍阿榆進去知會一聲。
阿榆便提腳進了院子,沒一會便進了堂屋前的回廊,站在廊前輕呼:“上官公子……我家小娘子與小郎君過來看您了。”
邊上房間傳出說話聲,聲音不大,嗡嗡噠噠,聽不清。
阿榆便迎著聲音進了正堂,穿過正堂往後走。
小院門口,楊四娘帶著蘇小四、蘇小妹摘狗尾巴草,一邊摘一邊吵著誰摘的多。
蘇若錦一邊看幾個玩鬨,一邊留意阿榆進去的動靜,正疑惑之際,阿榆大步走出來,“二娘子,上官公子病了,郎中正在給他施針。”
一聽這話,蘇若錦提裙就往院內跑。
上官嶼的小廝秋山聽到外麵動靜,出來一看,是蘇公子那個開早茶鋪子的能乾侄女,馬上求救,“蘇二娘子,請救救我家公子。”
“他怎麼了?”
“天氣炎熱,公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大胤朝男女大防雖沒那麼大,但一個未婚小娘子還是不太適合進未婚男子臥房,蘇若錦便停在房門口,光往這一站,隻有一扇前窗的屋子熱的跟蒸籠似的。
沒冰沒風扇,就算好人也要折騰出病。
“怎麼不搬個地方?”
要是上官嶼沒啥毛病,坐在回廊下,有過堂風吹也涼快些,可他這類似於氣管炎似的咳嗽之病,最怕的就是冬天的冷風與夏天的熱風。
簡直就是富貴病。
蘇若錦朝院中看過去,“有井嗎?趕緊打點井水,先把房間裡因西山太陽蒸出來的暑氣散散。”
秋山搖頭,“我們院中的井已經乾了,現在吃水都跟村民一樣去山上找。”
蘇若錦:……
兩個大男人居然把日子過成這樣?她也是服氣的。
朝五間石牆茅草頂的房子看看,要是春秋過來看小院,妥妥的詩情畫意,可夏天冬天住這裡,簡直就是誰住誰知道這滋味怎麼樣。
“阿榆——”
“二娘子,什麼事?”
“去蘇記把馬車拉過來。”
阿榆沒動,意思是問,需要車乾什麼?
秋山問出大家的心聲:“蘇小東家這是——”
“蘇記對麵有個小客棧,裡麵的客房,前後有窗,你帶上官公子住進去,再到我家鋪子裡打井水放在房間裡。”
“多謝二娘子。”有人做主,秋山高興的不得了,他說話主人不聽,但是蘇記小東家說話主人總得給麵子,他連忙去收拾東西。
蘇若錦等人在門口商量這會,郎中已經針灸好,上官嶼已經從昏迷中醒過來,昏黃的光線裡,看到門口站著個明媚的小娘子,“蘇……二娘子……”
說話都沒氣。
蘇若錦暗自歎息,不怪小叔擔心一個轉身人就沒了,比之三年前看到的上官嶼,他又清瘦了很多,眼窩都像陷了一圈,讓人不自覺的憐憫。
“上官公子,小叔托我照顧你,我看你三天沒來蘇記吃早茶,便過來看看,沒想到你這屋子這麼熱,前幾年夏天,你是怎麼過來的?”
前幾年沒這麼熱。
上官嶼想說的,可惜沒力氣,老毛病犯了,咳得喘不上氣,吃的有一頓沒一頓,他現在躺著都覺得累。
郎中要走,蘇若錦讓毛丫掏了兩粒糖放在白開水裡化開給他喝,趕緊先補點糖,養點神,她自己跟郎中出去,幫著付了診金,又跟郎中聊了聊,拜托他,要是再需要他施針,還請不要計較時辰早晚。
郎中一看小娘子出手大方,爽快答應,“果然不愧是早茶鋪小東家,行,需要就去醫館叫我,隨叫隨到。”
托文山街蘇記早茶鋪子的福,十三歲的小娘子往哪一站,也是有身份的體麵老板,一般人都會給麵子。
郎中走後,阿榆回家拉的馬車也到了,兩個小廝把上官嶼半扶半抬上了馬車。
“又……又要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