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喊之人使出了畢生之力,可是聽在路人耳朵裡,就是尋常聲音,甚至跟生病一般氣若遊氣。
幾乎沒人聽到她喊什麼。
“駕駕……”芒種駕車,甩著馬鞭,朝巷子裡進。
眼看馬車就要消失在視線裡,絕望再次充滿雙眼。
楊敬梓是敵國探子,薛大人得以起複,再次回到了工部官複原職,傍晚下值,正往家裡走,看到蘇二娘子的馬車,正要追上去。
餘光裡,瞥到了小癟三們搶叫化子。
雖說叛亂平了,但皇帝還沒回京登基,京中的秩序還沒完全有人管安定,街麵上,痞子混子欺負叫化子,比比皆是,也沒人敢管閒事,就怕一個不小心被混子們報複。
人逢喜事精神爽。
薛大人管上閒事,指著幾個小混子大叫一聲,“給我把人放下。”
幾個賊人沒想到有人敢管閒事,先是一愣,隨即拎著人就跑。
薛大人邊追邊叫,“給我放下,給我放下……”
趕馬車的芒種聽到了薛大人的吼叫,問:“二娘子,要幫薛大人嗎?”
當然要幫。
蘇若錦等人轉車追過去。
半刻鐘後,那個絕望的骨瘦如柴的叫化子昏倒在蘇若錦跟前。
“帶回去救。”
一直到天上黑,郎中灌完了藥,又吊了參湯、才把人從死神手裡搶回來。
“主要是餓的,隻要氣上來,慢慢用參湯吊,就沒什麼大礙了。”
“多謝大夫。”
老大夫揮揮手,拎著藥箱離開。
毛丫一直近身照顧叫化子,顧著顧著,她試探的喊了個名字,“李秀竹?”
終於被人認出,李秀竹淚如雨下。
還真是!
毛丫轉頭朝蘇若錦看過來,一臉不敢相信。
蘇若錦走到床邊,看向瘦的如得厭食症的病人,除了骨頭就是骨頭,滲人的很。
她歎口氣,“不管發生什麼,先調養好身體,有什麼事,等身體好了再說。”
李秀竹這身體是哭不出聲音的,但是眼淚一直往下流,讓人動容。
蘇若錦伸手拍拍她,“好好養著。”說完,抿了下嘴,出了房間。
夜色中,西北風呼嘯而過,吹得人心不安。
“走,去看看大石、二石叔他們。”
一場京亂,死了很多人,幸運的是蘇若錦身邊的親人、共事的人除了受傷,都還在,她合拾感謝上蒼。
大石二石有受傷,比蘇大郎嚴重些,所以蘇家兄妹回尉州縣時,他們在老宅裡養傷。
“等傷養的差不多,二位叔叔,你們就回老家吧,今年到明年二月,生意都不做了,咱們休息一段時間。”
京亂真是嚇破人膽,馮家兄弟二人聽說能回家,高興的很,感謝小東家。
香桂道,“我跟小六就住這裡,哪兒也不去。”
蘇若錦同意,笑道,“這兒就是你們的家。”
香桂夫妻二人笑了。
三天後,李秀竹終於養回元氣,能坐起喝一碗稀飯,能說上一小段話,於上馬上要求到小東家麵前告罪。
她顫抖的哭道:“我是偷跑出去的。”
第一句,她就承認了自己的心思。
蘇若錦麵無表情的看著她,等她自己說。
小主人的冷漠,讓李秀竹止住了哭聲,此時,不管是恐懼未來,還是擔心現在,仿佛都是一場笑話,便也不再使小心思,坦開了說。
第一次京亂,蘇家隻餘她與門房老爹,麵上木呆呆的她,其實心裡的想法很多,總是想,為什麼小東家總是讓她燒火,為何不教她做飯,為何不讓她去鋪子拿更多的月銀。
她總是怒命運的不公,為什麼好事總臨不到她頭上,但她有氣性卻不能真的使出小性子,一旦表露出來,蘇家肯定會把她趕走,哪她吃什麼喝什麼,住哪裡?
所以一次次,她被命運打擊的隻能忍辱負重,慢慢的等待機會。
終於,小東家一家人都不在家,那些想蘇家心思的人找上他,願出百兩銀子給她和娘,讓她們過上好日子,於是她滿懷期待的跟了過去。
“他們讓我講小東家你所有的事,問張木匠的奇工技巧是不是你教的,問趙小郡王身邊的神器是不是你給的圖紙……”
“那你怎麼說的?”
“我……”李秀竹望了眼小東家,“我說蘇大人書房裡的書中都有,讓他們偷了大人的書即可。”她根本不相信一個小娘子會做這些,會做很多美食就已經了不得了,怎麼可能還會男人的東西,她不相信。
蘇若錦差點被李秀竹的一本正經搞笑了。
她該慶幸她的愚蠢,還是她真的很笨。
“薛大人說看到過你,是不是他們把你提出來當誘餌?”
李秀竹點頭,“不僅誘薛大人,還誘過趙小郡王,結果他們都沒成功。”
“他們是誰?”
“我聽到他們叫那個中年胡子男為畢頭目。”
姓畢?蘇若錦馬上想到了那個小孔目——畢長貴。
“是他嗎?”
“應該是吧。”
“他人呢?”
“那天晚上帶人馬去開城門,後來我就再也沒見過他們。”
蘇若錦看向花平,“花叔,那天晚上,去開城門的那一夥人都死了嗎?”
“有逃逸的。”
蘇若錦眸一緊,難道剛才幾個小混子……
“花叔,剛才那幾個小混子?”
“我已經讓人跟過去了,估計很快就會知道他們背後有沒有人。”
該交待的李秀竹都交待了,“我娘被擄去遼夏國。”她看向蘇若錦。
她搖搖頭,“我沒這個本事,救不了。”
李秀竹低頭,“我想去遼夏國找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