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安潛負手站在甲士後麵,上下打量陳玄烈,麵無表情道“你是何人?”
淡定的模樣仿佛早就知道一般,陳玄烈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但今日可能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不成功便成仁,陳田兩家也會一起陪葬。
剛要和盤托出,忽見崔安潛身邊站著一麵白無須之人道“你如何知曉有人欲謀害節帥?”
聲音尖細,分明是個宦官,身上也穿著一件緋色圓領袍,腰纏玉帶。
見周圍人對他唯唯諾諾的樣子,不難猜出此人就是忠武監軍楊複光。
陳玄烈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空口白牙,將王建、韓建、李師泰供出來又能如何?沒有確鑿證據,一個小人物的話誰會相信?
對方隻要將自己的身份查出,就更說不清了。
一時之間左右為難起來。
小人物在任何時代做任何事都千難萬難……
“快說!”旁邊的幾員牙將拔刀在手。
崔安潛也目光不善起來。
生死一線,各種壓力排山倒海而來,陳玄烈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在下忠武軍士陳玄烈,父陳奉先,隨都將李可封一起戍守原州!今生父犯下死罪,情知難免,特來自首,求節帥饒家父一命,玄烈願代父而死!”
崔安潛好名,那自己就給他名。
一個願意代父而死之人,崔安潛如果直接殺了,會留下惡名,反之,如果放了自己,就留下了一段佳話,崔安潛也留了一個美名。
自己的身份遲早會查出來,不如先將一軍,直接抖出來。
此行目的是活命、救人,而不是卷入朝廷大佬的衝突之中。
另一方麵,田令孜要弄死自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崔安潛有可能放過自己……
瞬息之間,陳玄烈心中閃過千萬個念頭。
這是押上了一切上賭桌,如果不是走投無路,陳玄烈絕不會冒如此大的風險。
周圍一切變得非常安靜,沒有任何人說話。
“抬起頭來!”崔安潛並未表態。
陳玄烈抬起頭,望著崔安潛。
“你方才說有刺客,刺客何在?”崔安潛說話完全不走尋常路。
“就在人群之中,節帥可一一搜查,定有所獲!”陳玄烈也豁出去了。
崔安潛掃了一眼人群,眼角餘光從身邊楊複光臉上快速劃過,“今日到此為止,不可傷了百姓,讓他們退去!”
“領命!”幾個牙將站了出來,率領士卒驅趕百姓。
百姓還想著吃瓜看熱鬨,不願意走,直到被甲士驅趕才不情不願的走了。
人群之中,陳玄烈望見那雙三角眼,正閃著寒光,裹挾在人群中漸漸走遠。
“伱好大的膽子!”崔安潛沉聲道。
陳玄烈不知道他說的是邠州,還是現在。
但他沒有立即讓人砍了自己,還有一線生機在。
“此子雖然桀驁,然則願意代父而死,孝心可嘉。”旁邊的楊複光忽然說起情來。
但這句話也讓陳玄烈頭皮發麻。
崔安潛眼神變幻不定,臉上殺機時聚時散。
旁邊一身穿明光甲的將領道“此子狀貌雄武,當頗有武力,且孝心可鑒,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陛下下詔赦免前罪,不如調入末將麾下,迎擊草賊,若有功,則恕其前罪,若無功,再處斬不遲。”
陳玄烈抬眼望去,這人五十左右,氣度不凡,絕非尋常將領。
以前在忠武軍中並沒見過他。
世事蹉跎,三年半的時間,很多人和事早就變了。
“你可敢一戰否?”崔安潛目光灼灼。
去年以來,王仙芝黃巢連敗唐軍,轉戰各地,實力越來越強,今年又轉攻宋州,將招討使宋威圍困在宋州,三次擊敗唐軍,形勢岌岌可危。
“陳家世代為大唐征戰,小人豈敢不效命乎!”陳玄烈心中鬆了一口氣。
中原戰場雖然殘酷,好歹還有一線生機。
崔安潛沒被這兩句話忽悠住,冷聲道“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姑且饒你一命,今日起,獄中待罪之人皆放出,編為踏白軍,不破賊軍,舉族皆斬!”
陳玄烈心中一突,圍攻宋州的草賊大軍有幾萬,而且士氣正旺,牢獄之中所有人加起來能有多少?
踏白軍其實就是先鋒,這分明是讓自己這一群人上去當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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