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很冷,天空之中降下了白霜,如同棉絮一般輕輕拂過她的眼前。
她隻覺身體逐漸動彈不得,那些寒氣好像將她包裹著。
她看著自己喜歡了那麼久的人冷眸看著自己,眼底之中沒有任何的情緒波瀾,仿佛對於自己的死毫不在乎。
他是不是之前聽到長夏死了的消息,也是這般。
是否寫下和離書時,內心也毫無波動,甚至有些竊喜。
她真想就這麼睡過去。
想象著這一切都是他的想象。
回想自己之前的那些計劃,都隻不過都是異想天開,真是可笑。
自己的這一生怎麼會如此可笑?
眼皮越發地沉重,儘管她如何努力都睜不開,她感覺她還活著,可是身體卻根本不聽自己使喚。
驟然間,周圍一片寂靜,天地萬物一片煞白之間隻剩下她自己,好像又回到了白雪皚皚的時節。她就如同行屍走肉般坐在角落之中,眼底之中漸漸地變成了一片荒蕪。
那時,她第一次感受到,活著原來是那麼艱難的一件事情。
可是現在她.......卻發現,活著比死了還要難受。
一切真相如果真如她所推斷出來的那般,那麼這樣也對她太殘忍了些。
轟————
立秋剛過,怎麼會如此冷?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再次有了意識,這次她聽到了淺淺呢喃聲,似是在說話,又像是在念著法訣。
她輕歎,她活了這麼久,一半的時光付諸給妖域,可是,妖域劇變;一半時光付諸給槐序,可是卻被狠狠地欺騙。
她這一生活的可悲。
她不甘。
不甘她長夏的一生就這樣,被心愛的人踢向山崖間,慘死在千萬亂骨白屍之中。
她恨。
恨自己將真情看得如此之重!
這才是最可笑的,彆人並非將自己的真情真心放在心上而是狠狠地踩進泥塵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發現她可以支配自己的身體了,先是感知到了手指,接著是雙足,漸漸的,她感知到了呼吸和心跳。
她還有心跳?
那心腔當中穩穩而動著的,是自己的心跳聲。
又過了幾天,她可以睜開眼睛了。
眼前一片虛渺,緩緩地,那些東西漸漸清晰,眼前是一棵火紅如蓋的山茶樹。
流光如同神秘的輕紗,慢慢披在她的身上,她舉起慘白的手,仿佛在陽光之下快要曬出白骨。
她輕歎一聲後,放下了手。
原來她還活著。
槐序,李盛年........
她默默地看著眼前那棵火紅的樹,隻覺心底一陣刺痛。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阿辭扭頭看去,趙扶桑一臉的憔悴,此時看到了她蘇醒時的樣子,手中端著的藥驟然一抖,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震驚,那藥碗就這樣掉落在地,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瓷碗碎裂之後阿辭的思緒也悄然回神。
她真的還活著。
趙扶桑不敢置信地緩緩挪步,接著步伐緊跟著加快,在阿辭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將她摟進自己的懷中,他悄聲不語,但是那擁抱的力度阿辭隻感覺到自己即將窒息。
少年的聲音逐漸哽咽著,聲音之中滿是疲憊和喜悅:“阿辭,阿辭......你終於醒了.....你終於.....謝謝....謝謝你.......”
阿辭拍了拍他的背,輕聲道:“我快喘不過氣了。”
趙扶桑這才慌忙將她放開,繼而,趕緊將她扶著坐下,看著他激動的找不到方向的樣子,阿辭問道:“是你把我撿回來的?”
趙扶桑搖搖頭:“不是,是一個老翁,我找到你的時候,那個老翁就給你上完了藥,就離開了。”
阿辭緩緩低眸,點點頭,不再說話。
趙扶桑看著阿辭興致不高的樣子,許是這次的傷還沒好全。
“我,我再去倒一碗。”
阿辭並未搭話,隻是靜靜地一個人看著院中的山茶花。
趙扶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隻是阿辭好像變了,平常這些百般之苦的藥,他也是眼睛不眨一下就喝了下去。
趙扶桑剛拿起的蜜餞拿給他時,阿辭也是接過,可是等到後來趙扶桑再次收拾桌子的時候,那蜜餞仍舊放在桌子上。
阿辭醒過來,他自然很高興,可是卻不知道阿辭之前究竟受了什麼樣的傷,李盛年將他帶走究竟怎樣折磨了他?
他等了阿辭醒過來,等了整整過了秋冬二季,春季到來之時,他將阿辭帶出來曬曬太陽,可是才轉身回去端藥的功夫,阿辭就醒了。
他醒了,可是卻好像變了一個人。
接下來的時日裡,趙扶桑總是陪在阿辭的身邊,太陽好時就推著他去曬曬太陽,看看花海。
春雨綿綿之時,兩人就一起坐在屋內,看著窗欞外的雨打落院中的山茶,聽著那細雨拂過綠葉,踏過屋簷瓦片的細碎聲。
起風時,廊下懸掛著的山茶水晶碰撞在一起,叮鈴作響。
悅耳宜人。
三個月後,便漸漸炎熱了起來,這期間,阿辭還是不願意和他多說話。
趙扶桑就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心思被他察覺了,所以阿辭才會不想和自己說話。
阿辭身上的傷完全好了,這日,那個老翁再次來了。
趙扶桑將阿辭扶到院中樹下坐著,隨後就聽到阿辭對他說道:“我想單獨和他說幾句。”
趙扶桑會意:“好,你有事就叫我,我就在裡麵。”
阿辭頷首。
趙扶桑離開後。
蟬鳴這時在微風當中緩緩響起,起風了,溫熱的風浪吹拂進她寬大的衣袖。
她抬眸看著那滿是皺紋的老者。
“祭司,我知道你有拔除情絲的辦法,你可否教教我?”
老者身影先是一震,既而微微佝僂的身子也直了起來,他渾濁的眼目瞬間清明,麵上雖有些許的皺紋,但嘴角卻露出幾分壞笑。
那慈祥和藹的麵容也變得痞氣十足。
祭司邊笑邊坐下:“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阿辭從容回答:“念咒聲。”
祭司一愣,隨即從容點點頭:“不錯,那個時候就有意識了。”接著他展手將一個正方形的紅木盒拿給她。
阿辭接過,打開時,眼底微微一頓。
她的妖丹微微發亮,上麵鍍上了一層薄紅,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那股微弱的靈力在與她相呼應。
那薄紅之下的靈株,如同剛冒出土的嫩芽。
明明那棵靈株,之前也是繁茂如蓋的。
不過從一顆普通蒙塵的珠子變成如今這般,看來也是費了些功夫的。
她並未問祭司他是如何做到的。
她隻是將它收了起來。
這些日子,自己一直在回想,想著想著,自己不免走入了死胡同,心底的煩躁和頭腦的記憶糾纏在一起,讓她思緒亂成一團。
既然亂,既然想不通,那便舍棄好了。
聽說開了靈智的東西都有情絲,上到天神,下到精靈,一旦有了情絲那世間所有的七情六欲,喜怒哀樂都會感知得到。
可是現在她卻覺得這些東西,實在是太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