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馨尚不知母親盤算把自己嫁給娘家表哥,徐寧也沒去她跟前通風報信——人家才是血濃於水的母女,她一個外人挑撥離間算怎麼回事?
何況,徐馨無論嫁給文思遠還是王珂都與她不相乾,她不是救世主,隻能尊重旁人命運。
自打回府後,徐馨當著父親麵如同老鼠見了貓,背地裡卻已恢複往常的快活氣氛,可見在外並沒受多少苦。
這也不奇怪,話本子上多的是遇人不淑的盲目少女,那是為警告世人,可她內有母親替她分擔憂慮,外有老太太幫她運籌帷幄,有什麼可怕的?文思遠不敢對她不好。若負了她,便會如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還不如牢牢巴緊徐家這顆大樹。
徐馨也不糊塗,知道文思遠這麼爽快同她私奔,心思未必單純,而在兩人朝夕相處中,她多多少少能覺察出隱約的疏離,可那又如何?就算他更中意三妹罷,三妹已是彆人家的媳婦,早晚他得認清現實,漸漸移情到她身上。
她隻要耐心等待。
話雖如此,可當徐馨看到徐寧房裡整抬整抬的箱籠,還是不可遏製地生出點嫉妒,父親可真大度,給三妹這麼多嫁妝,而母親居然也不置一詞!
徐寧淡淡道:“這都是托姐姐的福,怕我身份低微給家中丟臉,隻好多帶些身外之物,強充門麵。”
徐馨氣平了些,也是,越缺什麼越想要什麼,溫妃多半瞧不上這樁親事,若再無嫁妝傍身,恐怕連麵子都敷衍不過去。
倒是靜王仿佛待她不錯,幾回親身接送,哼,男人都是見色忘義的!
徐馨酸溜溜道:“殿下氣度高華,必然看不上這些俗物,妹妹你也太小心了。”
徐寧道:“也不儘然,嫁妝箱子倒罷了,尚可魚目混珠,人要是偷梁換柱就成了笑話,大姐姐你說對不對?”
徐馨總算想起來自己才是逃婚的那個,心虛不敢再對——她當然料到自己出走扔下多大的爛攤子,幾個妹妹夾在期間也免不了受連累,可她驕縱慣了,向來覺著旁人給她擦屁股都是應該的,哪裡管人家委不委屈?
看來三妹風光背後有不少辛酸,罷了,讓她消停幾日。左右她能得意也就這兩三年。
徐馨想到夢裡靜王懶近女色的模樣,多半是這位不能生,卻硬推到自己頭上,害她背儘黑鍋。三妹這一嫁過去,沒準先守活寡後守死寡,也真難為了她。
還是自己聰明早早抽身,人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這輩子,她定要活出個名堂來。
徐寧不痛不癢刺了嫡姐兩句,見徐馨非但不惱反倒神情悠然,便懶怠說話了。看來戀愛腦有個好處,把人的脾氣都給磨平了,文思遠真有兩下子。
可惜靜王卻是塊硬邦邦的臭石頭,火燒不爛斧鑿不穿,讓徐寧頗覺棘手。
她給齊恒的腰帶已經做好了,但就這麼乾巴巴送去好像太突兀了點?沒頭沒腦,像黃鼠狼給雞拜年。
半夏提議道:“何不寫封信捎帶上?”
話本子裡經常鴻雁傳書,有時候明明一牆之隔愣是要借物傳情,似乎愛情的含蓄美妙全在這上頭。
徐寧覺得那人未必有工夫看自己的信,而且她不擅長寫情詩,難道化用前人詩句?不可,公主府的宴會上她已經說過有人代筆。
靜王偏偏又是個認死理的,賣弄些半通不通的文采,沒的招人嫌惡。
徐寧搜腸刮肚,隻能揀最近府中瑣事落於紙上,什麼後院的野鴨留下一窩蛋啦,豬圈的母豬下了一窩崽呀,都是平淡中見真意,也許他會喜歡聽也說不定。若真個感興趣,她不介意再講講母豬的產後護理。
在信的末尾,她稍稍透露了徐馨已經回來,倒不是怕他報複——靜王自詡君子,怎會跟區區小女子計較,何況已經時過境遷了。
不過還是得做個免責聲明,省得日後尋她不是。
寫完之後便是蠟封,然而半夏操作時不慎將一滴燭淚落在信紙上,怕小姐怪罪,背地偷偷鏟去,又原封不動交給門上家丁,囑咐速速送去王府——阿彌陀佛,她這紅娘當得真可謂儘心儘力了。
且喜齊恒有讀信的好習慣,用粉紅色的花箋,想不注意也難。
薑管事笑道:“老奴糊塗,忘了是哪個不著調的送來。”
多半是那些傾慕殿下風姿的貴族小姐,唉,都定了親還有狂蜂浪蝶往身上鑽,他看自家主子跟禍水也差不多了。
及至注意到信封背後落款,他才吃了一驚,忙又將適才包裹尋出,是一條玉做的腰帶,裹以軟緞,十分柔膩滑順。
便訕訕道:“三姑娘當真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