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憐走進,一套櫻桃紅的襦裙,上麵披著薄紗,兩彎雪白的臂膀朦朧可見,鬢邊步搖搖曳生輝,十分貌美,但也十分不合身份。
謝鈺不動聲色地掠過她一身裝扮,神色淡漠,又問:“何事?”
“奴,奴今日撞見夫人陰私,思來想去,還是應當告知小公爺,免得您遭了夫人蒙蔽。”君憐‘撲通’跪倒在地,盈盈下拜,擲地有聲地道:“奴今日見到夫人和陳府四郎私會!”
她本來就是萬氏送來取代沈椿的,奈何謝鈺性子冷淡,任她如何才貌雙全,他眼神都沒分給她一個。
今兒她身子不適,在陳府方便的時候,無意中撞見沈椿和陳元軼背著人私會,她興奮一時,迫不及待地把這事兒告知謝鈺,好趁機在他麵前立功露臉。
謝鈺手指一頓。
君憐語調急快:“奴更衣回來,才走到垂花門處,就見夫人和陳四郎單獨站在垂花門下說話,話裡話外都是二人早就相識,不光如此,還說什麼偷情,什麼日後相見之類的話,待陳四郎走了之後,夫人的臉色頗差,若非二人早有私情,夫人怎會如此!”
她急急說完,便抬眼去瞧謝鈺神色,卻見他神色淡然,不辨喜怒,她不免怔了下。
一般男子聽到這樣的事兒,都該暴跳如雷才是?謝小公爺怎麼是這樣的反應。
君憐嘴巴動了動,卻不敢催促。
她心下忐忑,告密對她來說也是兵行險著,畢竟她名義上是沈椿的下人,如果沈椿倒了,她未必有好果子吃。
但是她飛速抬眼,又瞧了眼謝鈺。
為著這樣玉樹瓊林般的男子,冒些險也值得了。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燈花兒輕微爆了下,謝鈺才抬眸,徐徐問她:“若我沒有記錯,你是從沈府跟隨夫人來的,為何要背叛她?”
君憐沒想到他一開口問的居然是這個,她不覺怔了怔。
不過她也自有準備,又叩拜了下,用含了些委屈的語調:“奴雖是夫人從沈府帶過來的人,但也知忠義之外,還有是非善惡,小公爺憂國憂民夙興夜寐,夫人卻在外行止不檢,勾三搭四,奴替小公爺不值。”
謝鈺挑起一側唇角,略譏誚,他似乎想說什麼,又暫先按捺住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君憐再次怔住。
作為男子,尤其他還是個位高權重的男子,聽說自己的新婚妻子與人私會,他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嗎?
她怔怔地喚了聲:“小公爺,夫人可是”
謝鈺一束目光投了過來,竟是洞明入骨,她打了個激靈,不敢再多言,垂著頭退了出去。
她剛踏出書房門,便有兩個常隨一擁而上,一個堵嘴一個抬身,將她控製住了,暫時關押起來。
謝鈺一手搭在桌案,指節時不時輕敲兩下,似乎在出神。
過了半晌,他撩起衣袍,徑直走向寢居。
沈椿想通了陳元軼的事兒,心情大好,特地熬了一鍋雞湯:“還沒吃晚飯吧?我熬了一鍋雞湯,你要不要嘗嘗看?”
她用調羹攪了攪:“我沒放多少鹽,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謝鈺垂下眼,靜靜地看著她,並未伸手去接。
雖然雞湯不燙,但總歸還是有些熱度,她方才煲湯的時候,手心不留神燙了個疤,這會兒還是有點疼的。
沈椿揚起小臉,有些疑惑地道:“夫,夫君?”
謝鈺猝不及防地發問,輕聲道:“聽說你今天出陳府的時候耽擱了會兒,去做什麼了?”
沈椿心頭一跳。
她否認納妾文書的前提是她和陳元軼並不認識也從無往來,一旦陳元軼設計見她的事被人發現,她真是長一萬張嘴也說不清楚。
如果有的選,她一點也不想騙人,和離書就放在床頭的櫃子裡,她現在還在‘考察期’,更不用說這件事一旦傳出去,不用承恩伯府或者謝家動手,世人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明明她才是受害的,卻得絞儘腦汁地想法兒保護自己,老天怎麼就不降一道雷劈死陳元軼呢!
她舔了舔唇,下意識地選擇了說謊:“我,我身子不舒服,去方便了。”
謝鈺嗓音溫和:“身子不適,怎麼不跟我說一聲?我記得你有個婢子也去更衣了,你怎麼不和她一道去,倒是讓人記掛。”
湯碗熱騰騰地貼著她的手心,她手心出了層薄汗,被燙傷的那處火燒火燎的。
她咽了咽嗓子:“我比較,比較急,所以”
謝鈺也沒說什麼,輕輕頷首:“好吧,下次注意些。”
沈椿見他神色如常,這才鬆了口氣,她忙把湯碗放到桌上:“這湯你趁熱喝了吧。”
“倒了吧。”
謝鈺定定看了她片刻,忽的說了這麼一句。
他淡淡道:“第九十七條家訓,入夜不食。”
她眼神顫抖躲閃,他已經不想再多問,從她的眼神裡,他已經知道了答案。
她在說謊。
他腦內忽的蹦出陳元軼在酒肆說的閒話——‘我那寵妾大腿內側有一點桃花痣。’
謝鈺頓了頓,忽的又道:“我今夜睡在此處。”他抬步走向床邊:“我乏了,安置吧。”
不對勁。
沈椿覺著謝鈺今天非常不對勁。
他的態度就不說了,他這些日子一直睡在外院,為什麼莫名其妙地要跑回來跟她睡呢?
她小聲問了句:“你今晚上不去外院睡了?”
謝鈺抬眸,反問:“你很害怕和我同房?”
按理來說,她要和喜歡的人睡在一塊,應該是好興奮,但她本能的,小動物一般的直覺,讓她不自覺地開始緊張。
沈椿同手同腳地向床邊走過去,身子直挺挺地躺下,連衣服都沒敢脫。
謝鈺動作優雅流暢地除下發冠,換上寢衣,他一頭青絲披散,比之往日的冷清自持難得多了幾分慵懶風情。
但她完全無心欣賞美色,明明這張床這麼大,謝鈺又高高瘦瘦的,為什麼她卻覺著這麼擠呢?
他身上那股冷清的蘭香好像化成了一張網,密密地把她籠住了,讓她有點喘不過氣兒來。
沈椿臉色發苦,撅著屁股往外挪了挪,本能地想要離他遠點。
她用自以為很隱秘的動作,悄悄往外挪了不過一尺,忽然的手腕一緊,整個人直接被拽到了謝鈺身邊。
“你的衣褲未除,”他撐起身子,半覆在她身上,語氣平靜:“是自己來,還是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