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嬸子道:“我聽說,你昨天中午去福安醫館了,馬大夫不是說沒懷孕嗎?”
小媳婦看向唐樂筠,“他說了不算,這位姑娘說我懷了,那我就是懷了。”
唐樂筠的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抓住就不鬆手了。
田嬸子無奈地“嘖”了一聲。
唐樂筠道:“如果沒流產,那就是懷了,現在看不出來是因為時間太短。”
“馬大夫在婦科上算不錯的,這幾年沒失手過。”田嬸子搖搖頭,“楚家的事才過去,你孩子真不讓人省心。”
唐樂筠沒和她爭,把小媳婦扶了起來,卻沒有立刻說話——她年紀輕,經驗淺,一時想不出來怎麼幫助這位。
她家房子大,常住人口隻有她和唐悅白,按說留下這人不成問題,但防人之心不可無,留一個陌生的孕婦在家絕不是好主意。
但不管肯定是不成的。
唐樂筠思慮再三,從荷包裡挖出兩塊碎銀子,掂了掂,“這是三兩,你在我家附近租個房子住,租好了過來找我,我給你抓一副安胎的藥。”
“好,太好了,恩人呐!大恩人呐!”小媳婦又要往下跪,“我叫鄧翠翠,小馬村人,這三兩銀子是我借的,將來一定還給姑娘。”
唐樂筠扶住了她。
田嬸子歎了口氣,抬手指向街對麵,“那條胡同第三家有個西廂空著,上房住了兩個書生,院子很安靜,每月一百二十文。你是本地人,講講價,說不定少一點也是使得的,房東人很好,你去問問吧。”
“好,好嘞。”小媳婦跪不下去,隻好連連作揖,“謝謝姐姐,謝謝姑娘,我這就去。”
她扶著腰,一步一步地下了台階。
田嬸子又道:“可憐見的,你要真懷了,就少走動吧,這三兩銀子夠用一陣子了。”
鄧翠翠停下來,“我都聽姐姐的。”
二人目送鄧翠翠進了對麵胡同。
唐樂筠失笑:“還沒怎麼著呢,就扶上腰了。”
田嬸子表示理解:“二十多歲,最起碼當了五六年媳婦,一個孩子沒生,好不容易有消息了,不珍惜才怪呢。”
唐樂筠“哦”了一聲,“那也是。”
田嬸子拉過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筠筠啊,這鋪子後天就開張了,你要是不請大夫,就少看病,咱隻賣藥,就算生意不好做,也比三天兩頭有人找麻煩強,你說呢?”
唐樂筠本想拒絕她的提議,但人家實在是好意,遂道:“嬸子,我會注意,您放心吧。”
……
姐弟二人一起卸了貨,喂了馬,又把藥材搬到了藥鋪,分門彆類地進行收納。
正忙碌著,鄧翠翠慢悠悠地進了門,“唐姑娘,我來了。”
唐樂筠站了起來,“怎麼,你沒租到房子?”
鄧翠翠笑了,“租到了租到了,我來就是想告訴姑娘一聲。”
唐樂筠想起了之前說的話,她指指放在書案前的交椅,“你稍坐一下,我給你診診脈,再抓一副保胎藥。”
鄧翠翠也不推辭,“多謝姑娘,姑娘這有砂鍋和火爐嗎?”
唐樂筠知道,她保胎心切,想儘早吃上藥,所以才這般急不可耐,一而再地有求於她。
這樣也好,說明她求生欲強,比紀霈之那樣的強多了。
“有的。”唐樂筠看向唐悅白,“你去把小爐子、小炒鍋,以及煎藥的砂鍋拿過來。”
唐悅白對鄧翠翠一家原本極為反感,但此刻見她瘦得脫了相,憐憫油然而生,忙不迭地去東廂房取了。
唐樂筠在書案後坐下,拿過鄧翠翠的手,扣在了寸尺關上……
鄧翠翠的眼淚刷的一下落了下來。
唐樂筠不會安慰人,隻當沒看見,閉上眼,認真地感受了一下脈象。
鄧翠翠休息得不錯,今天的脈明顯好於上一次,胎兒確實還在,頂多一個多月,但勞損和營養缺失的征象依然明顯。
她問道:“你懷過孕吧。”
鄧翠翠沒有回答,“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唐樂筠在她手腕上拍拍,就當安慰了。
鄧翠翠哭了很久才安靜下來,抽抽噎噎地把過去的情況講了一遍。
她確實懷過孕,還是剛過門沒多久的時候,她那會兒十六歲,什麼都不懂,懷了也不知道,丈夫索取無度,孩子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流掉了。
為此,婆婆說她不知羞,丈夫責怪她廢物,二人一罵就是幾個月。
即便她因此大病一場,家務活也沒少乾,冬天洗衣,夏天種地,從此落下了病根,再也沒懷過。
唐悅白有些唏噓,他這才深切地了解,自家姐姐為什麼對婚姻那麼抗拒,原來並不是所有家庭都像他家和師父家一樣和睦,還有像鄧翠翠這樣的,嫁給了壞蛋的可憐人。
唐樂筠在典籍庫裡翻找了好一會兒,最後決定用壽胎丸的配方。
她在藥櫃前跑了幾趟,一邊把藥抓齊,一邊用木係異能把能處理的都處理一遍,最後用戥子稱重。
唐悅白把小爐子燒了起來,唐樂筠的藥也搞好了——菟絲子、桑寄生、續斷、真阿膠,因著鄧翠翠體虛有熱,她又加了人參和生地各二兩。
前三味和生地軋細、炒製,人參文火煎水,將阿膠用人參湯化開,加入前幾味,做成一分重的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