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棲能感覺到自己的體能在飛快下降。
她努力呼吸著,肺部像是被砸壞了的風箱,喉嚨裡泛上血腥味,手臂傳來深入骨髓的沉重感。
她的雙腿已經幾乎沒有知覺,但她知道,停下來,就會死。
“吱呀……”
身後木頭相撞在一起,因為缺少潤滑而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如影隨形。
那個聲音已經快要和她相貼,偶爾會有冰涼的空氣劃過她的後頸,激起一片刺骨的冷意,鹿棲沒有回頭。
她用力閉了閉眼睛,讓自己的視野不再那麼模糊,目光卻精準地落在了不遠處的祭壇上。
在樹木遮天蔽日的森林裡,隻有那一片地方是空地,被月光籠罩著,讓殘垣斷壁中央的青色光團顯得格外奪目。
於是就在身後的氣息再一次靠近的瞬間,鹿棲猛地向前撲去,身體由於慣性在地上打了好幾個轉卸力,在她抬頭的那刻,眼中卻沒有任何遲疑和猶豫。
她直接抓向懸在空中的光團,同時立刻轉頭——
與一張沒有五官的木製的臉對上了「視線」。
它四肢極長,脖頸死死前伸,將沒有五官的臉龐送到她的麵前,幾乎要與她麵麵相貼,那種木材獨有的冰涼氣息浸染到她的皮膚上,一片陰冷。
但它沒有再向前。
劇烈的喘息、沉重的心跳和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混在一起,讓鹿棲感到眩暈,但她隻是死死盯住眼前的木偶,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還算留有餘力,直到那張沒有五官的臉緩緩後退。
鹿棲察覺到了什麼。
它似乎……在觀察她手裡的這個光團。
而到現在為止,周圍沒有產生任何變化,仿佛這看起來十分不凡的玩意兒,其實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威脅。
黑發少女的視線微微一飄。
——完蛋。
果不其然,木偶人一看無事發生,立刻蠢蠢欲動了起來,僅僅一息不到就瞬間向她撲去,沒有五官的臉上生生扯出了一條尖銳的上揚裂痕!
黑發少女的雙瞳不受控製地微微一縮,大腦卻依舊清醒地自動運轉著,她能感受到體力的告罄,這麼久的逃亡對她的身體來說已經到了極限。
推算之中沒有生路,唯有死路一條。
既然如此……
在利爪刺穿她的脖頸的同時,鹿棲乾脆手一抬,把青色團子給咽了下去。
反正都要死了,她餓很久了,嘗一口這個團子不過分吧?
……
……
鹿棲是被人戳醒的。
她不堪其擾地睜開雙眼,意識還沒有完全回籠,就被驟然闖入視野的木質人偶驚得心臟一停。
提神效果百分百。
這玩意兒她太熟悉了,正是不久前還追殺她的怪物,此時顯然已經死死盯了她很長時間,而她先前感受到的在戳自己的東西,赫然就是它的指甲。
……什麼情況?
她竟然還活著?
鹿棲冷靜地和沒有五官的木頭臉對視半響,直到人偶歪了歪頭,主動退開,然後拘謹地抱著腿蹲到了一邊。
鹿棲:“……?”
她倒不是害怕,隻是覺得有點離譜,因為她明明記得,自己被它的爪子給脖子來了個大貫穿,不過因為失去意識得太快,她倒是並沒有感受到什麼疼痛。
木偶人依舊一動不動,和它之前興奮追殺她的樣子截然不同。
鹿棲謹慎地站了起來,往後退幾步,見它沒有動靜,才開始仔細觀察起自己所處的木屋。
這是一間很破舊的林間小屋,看起來有些年頭了,腐朽的木頭上染了青苔的顏色,仿佛用點力就能被摧毀。屋子裡什麼東西都沒有,空空蕩蕩,隻有她躺著的地方鋪了一層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藤草,看著很新。
鹿棲注視了片刻藤草。
然後緩緩把目光移到了仍然乖巧抱膝蹲的木偶人身上。
……不,彆告訴她是這玩意兒給她鋪的,這真的會是個鬼故事。
鹿棲看了眼外麵的天色,萬裡無雲陽光明媚,在充足光線的照射下,如果不是她有完整的記憶,恐怕都會忘記這裡是什麼地方了。
一個月前,【規則】降臨,宣布裡世界正式開始了和表世界的融合進程,由裡世界形成的無數副本的入口會慢慢出現在城市之中,現實變得不再安全。
人類作為這場災變中的弱勢方,會得到【規則】的一定幫助,獲得【規則】派發的人類身份認證,登入它所準備的中心係統,以用儘全力存活下去。
距離副本正式出現,隻剩下最後十秒。
而這個時候,鹿棲正在吃抹茶冰淇淩球,拉著沉重的行李箱尋找著自己的宿舍樓,腦海中回放著昨晚看的恐怖怪談,還分出心神避開路上的共享單車。
……然後就被一塊突起的鋼筋給絆倒了。
想起這件事鹿棲就覺得可疑,她走路向來注意腳下,怎麼可能被莫名其妙的鋼筋絆倒,怎麼想都是黴神的陰謀,因為她絆倒後就沒再起來。
——她成功在全球副本正式開啟的三秒之前,身先士卒地,因為被一塊鋼筋絆倒,而從地麵卡進了副本。
沒有身份認證,沒有係統接入,也沒有新手保護,就這麼帶著她的綠色短袖牛仔喇叭褲和二十四寸行李箱,一臉茫然地掉落在了一堆木頭的上麵,還能聽到哢嚓哢嚓什麼東西折斷的聲音。
她下意識低頭看去,發現木頭上還有一朵粉色小花,以及這堆木頭怎麼看都像是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