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枝領著技術員測量,按照路麵8米寬的標準打樁放線,第二天,打的樁被人甩了。她在爬橋頭召開了村組乾部會議:“同誌們,大橋建成了,這條路怎麼辦?修,還是不修?”
小組長們發言:修橋補路,曆來是有益於人民的善事,我們應該修路;要致富,先修路,過去沒有橋,我們在這裡爬出爬進,做間屋象燕子含泥的,如今橋修成了,路要修通啊!
葉大山坐在溝旁暗暗落淚,要是這橋早三年修通了,兒媳婦不會走,兒子、孫子、老伴都不會死,一家人和和美美,該是多麼好啊!哪怕是討米、哪怕是把自己的責任田全部調出來,另外賠上這把老骨頭,也要把這條路修通啊。
修路開工了,一千多名男女勞動力背著鍬、挑著箢箕到各自的段麵,按照設計的方案掀土,葉青枝穿著紅毛線衣在自己的段麵上掀著、挑著,人們有說有笑勞動著。
鐘鳴的弟弟鐘五鳴提著鍬問葉青枝:“青枝,你把我的責任田壓了,我一家還活不活?”
葉青枝一見他的氣色不對,抹了一把劉海,說:“這個問題,問你的哥哥,不必來問我。”
“什麼,不問你?你當家呢!”
“我當家,不錯。但是你的哥哥是村民委員會主任,修路是經過村民委員會討論決定的呀。”
“他是個麼屁主任,不如你屙尿的個夜壺。”
“你口裡放乾淨點!”葉青枝氣得滿臉通紅。
“我老子麼事不乾淨?”
“你罵人!”
“我老子光之罵,還要打的,”鐘五鳴說打就一鍬砍來,葉青枝連忙招架。
“青枝,快跑!”人們一見鐘姓的男男女女趕來了,叫葉青枝快跑。葉青枝好漢不吃眼前虧,丟了鍬就跑,鐘五鳴提鍬窮追不舍,邊趕邊罵:“個賤母狗,你想在爬橋村捏著jb充六根指甲——沒門!爬橋村的人,哪有你玩的?該老子的姓鐘的唦,心裡沒得數!”
夏雨晴從城裡回來,見群眾中打起來了,慌忙奔來,鐘五鳴照準葉青枝的頭部一鍬劈下,夏雨晴箭步上前,飛起一腳踢在鐘五鳴的手腕上,鍬飛走了。
“姓夏的打人喏!”鐘六鳴舉鍬就殺,夏雨晴的頭一歪,沒有殺著,鐘六鳴橫著一鍬掃地而來,夏雨晴一跳,他又反過來一鍬,夏雨晴彈跳不及,倒在地上……
苟哥、何滿香、葉大山鑽進人群,把夏雨晴抬上公路,攔了一輛汽車,把他送進了縣人民醫院。修路的群眾紛紛拖著鍬回家去了。
陳晚霞聽說夏雨晴被打傷了住在醫院裡,慌忙趕過去,隻見大夫割開了他的踝骨處的皮肉,清出了淤血,骨頭被打斷了,上了鋼釘固定,在腳後跟處橫穿了一根鋼筋,用鋼絲拉著吊在床頭,還壓著鐵砣牽著,不準他的腳筋向上收縮。
鐘鳴帶著會計送了一萬元錢給醫院裡交了手術費,來到病房看望夏雨晴,夏雨晴躺在床上,招乎他坐下,尋問村裡近幾天發生的情況,鐘鳴說:“夏組長,你到我們村裡的時間不長,不了解我們村的曆史哩,過去葉、鐘兩姓為了爭柴山、湖水經常打族架,一次殺死了6人,殺傷了48人的,這一次純屬宗族思想作怪,也是沒有抓法製教育的結果,千怪萬怪,隻怪我當時不在場,要是我在場,六鳴他是不敢的。”
夏雨晴點點頭說:“鐘鳴,你是爬橋村村民委員會主任,是爬橋村三千五百人的主任,不是鐘姓的族長啊!你回去組織勞動力把路修起來。”
陳晚霞送鐘鳴下樓,鐘鳴哭喪著臉說:“陳會計,*6我們實在對不起夏組長啊!”
陳晚霞抹了一把淚說:“他這是叫化子把米壓死了——自己討的;聽說他在你們村裡工作,生活上不檢點,引起了群眾的憤恨,挨的打。”鐘鳴隻是歎息了一聲,默默地下了樓。
派出所乾警到爬橋村調查了解情況,取了證明材料。
夏雨晴出院以後,拄著拐杖來到了爬橋村,見公路路基修成了,沉默著臉來到自己的住屋,葉大山見夏雨晴回來了,殺了母雞,用瓦罐煨了,調養夏雨晴。老支書何大橋也來了,葉青枝把雞腿夾進夏雨晴的碗裡,說:“夏組長,人心太複雜了,我看酒廠就不辦吧;人的生命保障都沒有,還哪裡奢談村級集體經濟發展!再說,您來爬橋村幾個月,縣裡安排修建了大橋,促使我們修通了公路,爬橋人民世世代代感謝您呢!夏組長,爬橋村的宗族勢力根深蒂固、而且大有猖獗之勢呢,他們罵人、打人根本就不問一個為什麼,惡呢!您趁早離開吧,免得把生命丟在我們村裡了!”葉青枝說著,眼淚滴在碗裡。
“葉書記,看你說哪裡話,爬橋酒廠還隻剛剛起步呢,我怎麼能打退堂鼓呢?”
“唉——,人心複雜呢,鐘家的弟兄這樣同心合意出擊,是衝著支部書記的位置來的哩,我就甘敗下風,讓鐘鳴當支部書記吧!再說,上級支持,上級不可能天天住在爬橋村啊!你夏組長是上級派來的乾部,他們都打了,何況我呢?”葉青枝當著老支部書記的麵,提出了辭去支部書記職務的問題。老支部書記何大橋氣得滿臉通紅,用手指點著桌子說:“青枝,我算白在你的入黨誌願書上簽了字!我祖祖輩輩住在爬橋,當初,我難道不知道宗族勢力的狠氣?我知道,我心知肚明。但是我在黨委麵前仍然推薦你當支部書記。為什麼?為了爬橋全村人民的利益。你想想,宗族勢力本身是一股暗藏的強大的勢力,再加上披上**的皮,權力合法化,他一旦橫行起來,誰個受得了?誰個又監督得了?青枝啊,**曆來有一條規矩,要官的,堅決不給。你們提出辦酒廠,全村的老黨員都到我那裡說過,都看在眼裡,樂在心裡呢!爬橋村有望頭呢!隻是都窮,沒有錢支持你呢,可是這顆心都是向著你的……”老支書抹了一把眼淚,深情地說:“青枝娃兒,黨的擔子,黨員共同挑!我們幾十名老黨員拚上這把老骨頭幫助你度過難關!”
夏雨晴為老書記酌了酒,附和道:“是啊,葉書記,你一撂挑子,叫我怎麼想呢?我來爬橋村這樣工作,為了什麼呢?還不是看著你有一顆真誠地為人民服務的心!你交出權力,對於你可能是一種解脫,因為你年輕、有文化,可以外出打工,可以到城市裡求得發展,但是對於爬橋村的人民、對於黨在農村的事業將是一個損失!有的人鄙薄權力,認為它是一切罪惡的根源,是巧取豪奪的血盆大口,是貪臟枉法的滋生地,是淩人妻女的護身符,是不勞而獲的金銀山;但是你想過沒有?沒有權力,你怎麼辦股份製酒廠,怎麼樣帶領爬橋人民奔小康?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嘛!我們捧一顆為人民作奉獻的赤誠的心,用好手中的權力,為人民謀福利、為人民創業績、舍生忘死、義無反顧地把爬橋酒廠辦起來,讓爬橋人民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我們身不懶、嘴不饞、手不沾,勞動著、創造著、享受著又有什麼不好呢!葉書記,我勸你,功名利祿似煙雲,事業永存;人海蒼茫等閒度,找準人生的坐標點。我跛著一條腿,也是要助你的一臂之力,把爬橋酒業股份有限責任公司辦成功的,成功了,我才不負此生!半途而廢,死不瞑目。”
葉青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同嬰兒大哭之後的抽咽一般,這是憤激之後的一種緩和,心裡涼絲絲的,望著倆位令人敬佩的長者,她雙手捧壺,為他們添滿杯……
華靈均書記參加完政法工作會回來,聽說夏雨晴被人打了,連家門都沒有進,直接驅車來到爬橋村,吉普車在新修的土路上跳著,來到葉青枝家門前,夏雨晴連忙迎出門,握著華書記的手,華靈均上下打量著夏雨晴,說:“還好吧?雨晴!”
“還好!要您老記著,真不應該。”
“唉——,說伢話,你這裡是縣委的點,你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我的心呢!來,脫了襪子讓我看看。”華靈均書記脫下夏雨晴的襪子,翻邊看了他的右腳,開刀留下的疤痕烏紫著,炎症還沒有全消,殘疾,終生的殘疾。華靈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睛望著遠方。第二天,在爬橋村的禾場上召開了公判大會,華靈均書記和法院院長、公安局長、檢察院檢察長等人都參加了。
鐘六鳴&bp;無故行凶打人致殘,判處有期徒刑三年。
鐘六鳴戴上了鋥亮的手銬,進了警車,一溜煙走了,鐘五鳴是肇事者,但是打人未遂,在大會上作了深刻檢查,最後,他提出,“修路壓了我的田,怎麼辦?我是靠田生活的。”
葉大山走上台,說:“把我家的田調給你。”
華靈均講話了:
同誌們、全體村民朋友們:
大家好!
在這樣的場合,我有必要講幾句。大家都知道我的根底,我也知道大家的根底,就講知心話吧。爬橋這個地方可是大名鼎鼎呢!不是出了傑出人才出了名,也不是富得流油出了名,而是打架臭名遠揚。你們講了幾百年的宗族,除了打族架死人、坐牢,還得到了什麼?沒有。隻是得到了貧窮、落後。1968年,無政府主義思潮泛濫時,你們為了湖中的幾根蒲草發生宗族械鬥,雙方死6人,傷48人,後來,判凶手的刑,發了兩張專門的布告;1983年,打擊刑事犯罪,捉了爬橋的25人,其中槍斃1人,判刑20年的4人,判10年以下徒刑的10人;現在過去了10年,到了1993年,你們中的極少數人以為**軟弱可欺,競敢打起我的黨支部書記來了,更有甚者,公然打殘了縣委工作組的組長!你們邪,邪得沒有官管了!你們惡,惡得無法無天了!你以為**睡大覺去了?告訴你,**睡覺都是睜著眼睛呢!我剛參加了省裡的政法大會的,抓基層、打基礎、苦練基本功,對社會黑惡勢力始終采取高壓態勢,隨時隨地穩、準、狠地打擊,堅決鏟除!除惡務儘,不留後患!我們要認清形勢呢,對國家法律要敬畏呢!
最後,祝大家在以葉青枝書記為首的黨支部領導下,探索發展村級股份製經濟的新路子,共同走向繁榮昌盛的明天!
有幾個老農民聽了後議論說:“現在的華書記跟以前當年輕時的華書記講話的口氣大變樣了啊!”
*6,農村人對城裡乾部家屬的恭維稱呼。明明是個工人,稱個會計好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