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新民、葉權山分彆找陳根生、陳五毛、鐘鼎武取了單行材料,事情的經過基本相同,就是有一處不能落實——即在鐘鼎武進陳五毛的屋時,究竟是哪一個打的他?陳五毛交待:“我看見一個人影衝進來了,就一鋤頭挖去……”;陳根生交待:“我看見一個人打進我的屋裡來了,慌忙一棍子打去,噹——,那個人就倒下了,不受打……”;陳新民再次問陳根生:“你一定要實事求是,講實話。”陳根生打著哭腔說道:“連長,你可以在灣裡訪問一下,我陳根生是不是說慌話的人?過去抓j鬥爭、我上台挨批鬥,我都是鐵斧頭安木把,句句是實話;何況這一次是為了酒廠的事,我怎麼會說假話呢?連長,我一生的沒有當過家,這一次,你就讓我作一回主吧,就是坐牢,我也心甘情願呢!”
鐘鼎武說道:“我拿著棍子衝進屋,屋裡漆黑,腦袋上挨了一家夥,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在找鐘鼎武取材料時,何滿香去了,他們還買了五十多元的副食代表村委去看了他,不管怎麼說,鐘鼎武總是爬橋村的村民,並且跟他做了工作,如果傷情不是很嚴重,住幾天院就回去,醫院裡住不起的。
陳新民、何滿香、葉權山根據調查的情況,對著《治安管理處罰條例》進行了研究,對鐘鼎武、陳五毛、陳根生打架一案作出了調解決定:一、陳五毛、陳根生到鐘鼎武家裡賠禮道歉,承認錯誤。二,陳五毛、陳根生賠償鐘鼎武的醫藥費二百元。三,鐘鼎武要認識自己的錯誤,要徹底改掉“武力解決”的觀念,保證以後遵紀守法。調解決定先交鐘鼎武看了,他同意,並且在上麵簽了字,按了手印;陳五毛、陳根生也看了,沒有異議,也簽了字,按了手印,並且把二百元錢送到了醫院裡鐘鼎武手裡,兩人還握了手,表示和好。
爬橋酒業股份有限責任公司準備擴大股份的工作,進行了廣泛的動員,葉青枝向村民小組長呼籲:我們不但要辦好自己的酒廠,還要招商引資,招來一個企業落戶爬橋村,就是給人民捧來了一隻金飯碗!人人都做招商引資的排頭兵,個個都做招商引資的宣傳員,戶戶都做招商引資的堡壘!村民們好笑,這是窮糊塗了說的夢話,看有哪一個企業老板吃飽了不得餓、跑到爬橋來投資辦廠?這個屙屎不生蛆的窮地方,除了我們這些老黴,還有那個願意來喲!窮——,越窮越是出稀奇事;越窮越是把錢看得艱難,鑽進錢窟窿裡拉不出來;越窮越是勾心鬥角,鬥爭層出不窮,像非洲的一些國家一樣,吃的都沒得,他還戰亂不斷。
鐘鼎武這回是瞎子熬糖——(老)惱了火,他回家以後,腦袋上綁著一塊白紗布,逢人就說:“老子把得五毛個狗日的打成了腦震蕩,農活也不能做了,成了廢物!今後的日子怎麼過啊?”他拄著棍子到葉青枝家坐了半天,又到鐘鳴家坐了一下午,還找陳新民扯皮:“你一上任,就辦了一個冤假錯案!”&bp;……“你完全是站在地主富農的立場上,為地主富農說話!”他堅決不服從村民調委員會的調解決定,到縣人民法院上訴去了。
說起上訴,這是相當的複雜,完全比不得村裡調解。在村裡,幺蘭去找葉青枝,一句話,葉青枝跑得腳後跟打屁股,為她辦事;幺蘭和鐘鼎武來到法院,大廳裡有人接待,說了情由;接待員說:“你打過了官司的嗎?”“沒有。我在屋裡是武力解決。”接待員第一次聽到“武力解決”覺得好笑,問道:“你‘武力解決’,問題解決了嗎?”“沒有,還是要來打官司。”“你聽了彆人說打官司的事情嗎?”鐘鼎武搖搖頭。接待員喝了一口茶,慢慢說道:“既然是這樣,你就聽我說:第一,上訴,就得有訴狀。”“訴狀?什麼是訴狀?”“就是你上訴的書麵材料。”“我沒有,在哪裡辦?”“請律師代寫。”“多少錢?”“不會低於二百元。”“第二,到立案庭辦理立案手續。”“得多少錢?”“你不要老是問錢、錢、錢的。這要看你的訴狀材料,夠不夠立案標準?如果不夠立案標準,你給多少錢也不會給你立案;如果夠標準,才能給你立案。”“要不要錢呢?”“肯定要先收錢,後立案。”“得多少呢?”“這個,你得問立案庭,估計不會少於二千。”幺蘭聽癡了,後麵排隊的人催她讓開,才清醒過來。她和鐘鼎武商量了一會,到律師事務所交了二百元,請律師寫了訴狀,第二天到立案庭遞了訴狀,法官看了,說:“你當時住在哪個醫院?”“住在人民醫院。”“為什麼不在法醫門診住?”鐘鼎武說:“我當時也搞不清楚,隻有等下回了。”幺蘭說:“法官,您要跟我們作主的啊!”法官看了她一眼,說:“你去人民醫院把當時診斷的病曆拿來,讓我們看一下,研究以後,看能不能立案。”幺蘭和鼎武通過熟人關係才找到了鐘鼎武的醫療檔案,隻是檔案不能調出。幺蘭又找關係,為鐘鼎武寫出了傷殘鑒定。立案庭開了收款單,幺蘭到財務室交了二千元,案,終於立了。
法律至上,法官自然是大官,獨立調查,獨立審判。幾個戴大簷帽的來爬橋村作了調查,他們跟本沒有把一個小小的農村黨支部書記放在眼裡,不屑於也不需要和葉青枝打聲招呼,有人提醒說農工部副部長、縣委候補委員夏雨晴駐在這裡,法官們隻是淡淡的一笑:“我們辦案,不關旁的事。”傳票來了,要陳五毛、陳根生到法院去。陳五毛拿著傳票向葉青枝說明了情況,第二天就往法院去了,一同去的還有陳根生。灣裡有些老人橫擺頭:“陳五毛是吃了jb發尿瘋!不當個麼屁副總經理,就不會去坐牢啊!進了拘留所,打得無處躲!不是公安乾警打,而是牢頭打,打起來才厲害!”
葉青枝一聽說陳五毛父子被傳訊去了法院,趕緊和夏雨晴組長商量,一同進城想辦法,千萬不能讓陳五毛馱打。她們找到拘留所,所長和指導員都是夏雨晴的同學,又是倒茶,又是敬煙,問他們有什麼事來的。夏雨晴作了介紹,說陳五毛父子是為了村裡辦酒廠的事,和鐘鼎武發生了衝突。而且這個事情先在村裡作了調解的,雙方都答應好了的。不知是什麼原因,又提出了上訴。所長問他們:“你們來,有什麼要求?”夏雨晴說:“要求牢頭不要打陳五毛父子;為了保證他們父子不挨打,要求把他們父子關在一個號子裡,讓他們有個照應。”所長笑了笑說:“這個好辦。”說著親自到5號房,把剃著光頭的牢頭叫出來交待:“等一會,有兩個犯罪嫌疑人要來的,他們是父子倆,是為了村裡集體的利益跟彆人打了架而關進來的。你不要欺負他們!我跟你說清楚,他們是湖蠻子,會武功的,你若是……”。“所長,您說了,我一定照辦,一定照辦!”“好,”“您還有什麼事交待的?”牢頭哈著腰,不住地點頭。所長說,沒有其它的了。“好,好,好!”牢頭退回了5號房。
不一會,警車送陳五毛、陳根生來了,他們一見夏部長和葉書記,眼淚就流出來了,握住葉青枝的手說:“葉書記,您救人於水火,跟著您乾,死也心甘呢!”葉青枝說:“你們不要怕,要相信法律。剛才夏部長和所長說好了,所長親自作了周密的安排,把你們安在5號房裡,不會有事的。”夏雨晴說:“等一會我回家跟你們送被子行李來,夥食費我已經為你們代交了。你們是為了爬橋酒廠的利益才走到這一步的啊!”葉青枝說:“你們放心,我明天就和陳新民一起,帶著民事調解原始檔案,去找檢察院的。有事實在,有法律在,總會有一個公道的。”陳五毛、陳根生進了5號房,葉青枝他們出了拘留所。
爬橋酒業股份有限責任公司股權擴大會議在村辦公室裡如期舉行。也許會有人癟嘴——**的會多,這股權擴大會議有一個什麼開頭?其實,沒有辦過企業、賺過大錢的人並不了解這一次會議的重大意義,它是爬橋村的一次財產權力再分配。財產權力再分配?文皺皺的,不懂。武德九年(626)六月初四日,玄武門事變中,李世民殺死長兄、太子李建成和四弟、齊王李元吉,奪得皇位就是財產權力再分配;把惡霸地主殺了,把他們的財產分了,就是財產權力再分配;打土豪,分田地,這是土地革命,也是財產權力再分配!這一說,問題複雜了,如今講和諧社會,你儘在這裡搞些打架吵口的事,搞得血淋淋的。爬橋村的這一次會議,縣電視台的記者也來了。彆看是一個偏僻鄉村開的一次會議,開得還蠻講規矩:白紙剪成的字貼在紅布上麵的會標懸掛在台的上方,台上的座位空著,台前擺著鮮花、綠樹,所有參加會議的人員坐在下麵的椅子上,聽夏雨晴講話,夏雨晴說:“有不少人議論:‘如今分田到戶十三年了,國營企業也賣給私人了,發了財的當老板;窮了的去打工。狗子舔腚——各舔各的,不知道有幾好!你還在這裡搞個麼屁股份製酒廠啊?你是吃飽了撐的!沒有事拉著生意做!’把這個話一聽,我也覺得有道理;但是,長期這樣下去,富的富得流油;窮的窮得舔灰!說句不好聽的話,發了財的,嫡親的妻子兩個,叔伯的妻子一群,一次性的妻子無數;窮了的呢?自己的妻子也跟彆人睡覺去了,從中單到老單,單身到死;老子窮了,牽連兒子窮,兒子也是單身漢,有一家四個兒子,五個單身漢子。也許有人不信,為什麼四個兒子,出了五個單身漢子呢?大兒子娶了個媳婦,生了個兒子,後來媳婦跟隨彆人跑了……,不是五個是幾個?你還以為我說個麼假話?這樣的家庭窮斷總筋呢!我們都是脫一場人生,有哪一個願意過窮苦日子呢?都不願意。過去搞集體,辦的廠為什麼垮了呢?一個字——挖!社會主義的企業,反正是老公的,上級來,吃、拿、卡、要;工人們,能偷則偷,能拿則拿,不能偷、不能拿,消極怠工、躲著玩該可以呢,再加上正式工管合同工,合同工管臨時工,臨時工管河南人,都不搞事,挖空心思挖社會主義的牆腳,它不垮?垮是必然的;廠長、主任,不貪汙就是好乾部,他管得了當然會管,他萬一管不住,怎麼辦?管它的娘,偷的拿的又不是我的,是老公的。你們說,這不垮是不是出了海鬼?那麼,現在的私營企業呢?也是一個字——榨!老板請了管理人員,這些高管的薪金高,活路輕,當然是絕對地服從老板的意誌,可以說,完全是看老板的眼色行事!工人呢,被榨取,這一個榨字用在打工者的身上,一點也不過份。工廠的老板長期從事那一項工種,他對每一道工序了如指掌。不是他聰明,而是他長年招收工人來做,做得快的,他留用;稍微做慢了的,走人。工人為了保住飯碗,隻有拚命地做。但是,你做得多,他把單項工種的工錢往下壓,壓得任你拚命、加班加點做,一個月總是掙不到多的錢。你說,我們這些農民出去打工,有什麼辦法?受苦呢!受罪呢!受剝削呢!受欺負呢!有的做了工,老板不給工錢,為了討工錢,把命也丟了呢!辦股份製酒廠,是逼出來的辦法呢,也是隻有一個字——扭!我們這個廠,由大家投資入股,凡是投資入了股的,就是股東,一是參與經營管理,二是參加工廠的生產。我們既可以獲得工資,又可以獲得利潤分紅,在家門口上班,農活可以做,田裡的收成不會少,一家人在一塊,而且沒有人欺負。一句話,把股東的利益和廠的利益緊緊地扭在一起!像扭麻繩一樣,廠長、經理、主任、工人的利益扭在一起,一賺都賺,一虧都虧,說白了,這不是為彆人工作,就是在為你自己工作,為你自己的利益在工作、在操心,你怎麼能不出力呢?這不是我們的發明,全世界的人都在想辦法呢。辦廠就得有管理者,這個管理者怎麼產生?不是上級說了算,而是憑自己的經濟實力和能力。說白了,誰個出的錢最多,誰個就有資格當董事長;誰個出的錢多,誰就可以進董事會。在金錢麵前,人人平等。”葉青枝說:我暫時以董事長的身份安排工作:請股民們把股金交給王二苟會計。